第壹百壹十七章 從來閉眼難割舍【二更】

　　“師傅，那是我師兄……”秦浩軒只是搖頭語帶悲愴：“別的都聽您的，獨此事難從。弟子的入道師兄只有蒲師兄，即便仙去，他人也不能代其位。”
　　“荒唐！”璇璣子的臉陡然沈了下來，悲傷卻並沒有因為他的臉開始嚴肅而退去，只是在悲傷的表情中又添加了不少的嚴肅：“人死燈滅，留下的只是壹副無用皮囊！入土儀式不過是做給活人看的！妳覺得漢忠在乎這個嗎？至於給妳找新的入道師兄，也是漢忠的意思。妳切莫辜負他的壹番良苦用心，否則他九泉之下也不得心安。”
　　璇璣子搬出蒲漢忠，瞬間令秦浩軒沈默下去，但從他的眼神可以看出，這些道理他都明白，只是讓他完全接受……卻有些難為這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孩子了。
　　璇璣子又長嘆壹聲，落在秦浩軒身上的眼神更多了幾分欣賞，他道：“漢忠果然沒有看錯妳，他就猜到妳會這樣。”
　　他從懷中取出壹封信，遞給秦浩軒道：“這是漢忠留給妳的信，妳看看吧。”
　　秦浩軒鄭重的接過這封信，顫抖著雙手拆開，入目果然是蒲漢忠的字跡。
　　從字跡顏色看，這封信並不是昨天寫的，而是已經有些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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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軒啊，當妳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師兄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
　　師兄自從踏入仙道以來，便再也沒有回過家鄉，想來師兄的孫子也有妳這般年紀了，就允許師兄裝回妳的長輩，叫妳壹聲小軒吧……
　　提起筆的這壹刻，我的腦海中浮現起了咱們相識的場景，那是在九陰冰窟吧？我記得，妳才剛剛紮根呢，算是勉強進入了修仙的門檻，抵抗著九陰冰窟的陰寒，擊敗了前來找妳麻煩的人。
　　現在想來，那時候的妳已經充滿了豪氣，師兄這壹生或許都不會有妳這樣的豪氣，師兄很是羨慕呢。
　　咱們真正熟識還是入仙道的這三個月，能夠成為妳的入道師兄是我的運氣，可能老天也知道我快要走完這壹生了，知道我有太多的不甘，所以把妳送到我身邊來，讓我看著妳，可以甘心的離開吧。在妳的身上師兄看到了勤奮刻苦、恭謙有禮、不卑不亢、淡定從容、寵辱不驚，便是那幾個有色仙種都沒有的道心，師兄真的很開心，能遇到妳這樣的孩子。
　　小軒啊，妳的性格有時候太過剛硬了，以後師兄不在妳身邊，無法時時提醒妳克制情緒，妳壹定要記住“過剛易折”這四個字。
　　還有啊，妳修練時太投入了，經常沒日沒夜，師兄也勸不住妳，修仙證道也不是壹天就能修成的，刻苦是應該的，但也要多註意感悟仙道。呵呵……師兄是不是太嘮叨了？人老了就是容易啰嗦，當知道自己死期將至的時候，或許會變得更加嘮叨吧？想來這幾天，妳也感受到師兄的嘮叨了吧？
　　把信耐心的看下去吧，這是師兄最後壹次對妳啰嗦了，以後想嘮叨也沒機會了……哎……我是多麽想看著妳成長，看著妳在修仙界揚名立萬，看著妳登上那無上仙道啊！孩子啊，如果哪天妳真的成仙了，記得到師兄墳頭前來坐坐，跟師兄說壹下。說壹下妳成仙了……
　　好了！不說這些感傷的話了，聽師兄繼續嘮叨兩句。
　　徐羽是個好孩子，天生紫種，生性善良，與妳情同兄妹，妳有這麽壹個好朋友，師兄在九泉之下也為妳高興；但妳要切記，同為紫種的張狂恨妳入骨，還得了仙緣奇遇，更明目張膽的宣稱要妳的命，妳壹定要謹慎防備，切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修仙者報仇，百年不晚。
　　還有李靖，此人心思陰沈城府很深，又是無上紫種，對妳亦敵亦友，態度曖昧不清，這種人不可得罪，不可不防！
　　張揚此人本事不如張狂和李靖，但他也是處處針對妳，恨不得將妳置之死地，妳也要小心應付。
　　修仙界爾虞我詐，為地位，為臉面，為修仙資源爭得妳死我活，同門有時也會出現相殘，師兄沒福分，無法再繼續陪著妳走下去了，真希望上天多給我些時日啊！以前的我，很看輕生死，認識了妳，卻變得這麽看不開生死了，呵呵……師兄真的好想多陪伴妳幾年……看著妳再成長壹些，再成長壹些……
　　對了，還有壹些關於我、自然堂的事，也是時候跟妳說說了。
　　十多年前壹場變故，師兄受了重傷，當時以為必死，後來是師父和師兄弟們拿出許多珍貴的靈藥，才將我從鬼門關拉回來。
　　遇到妳後，妳三番五次給我行氣散，師兄心裏都記得呢，但妳越是對我好，我越是不敢告訴妳實情，妳太過至情至性了，壹定會為了師兄的傷去尋找靈藥，影響妳自己的修為；作為妳的入道師兄，作為妳的長輩，我不能看著妳在我這個要死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小子，記住了！人總是要死的，不成仙，就壹定會死！修仙是向天爭命，師兄無法突破境界，爭不到壽命，吃再多靈藥也沒用的。
　　十多年前僥倖撿回壹條命後，因為傷勢無法根除，我知道這輩子突破境界無望，無法向天奪命，活下來也只是茍延殘喘等死而已，但我的命是師尊和自然堂的師兄弟們給的，我必須活下去，為自然堂做出更多貢獻，才對得起他們！
　　小軒啊，師兄就要死了，以後無法再照顧咱們自然堂了。師傅他老人家年紀也大了，身體更是不算好，我死後，想來他老人家心中也不會好受，多陪陪師傅，陪他老人家說說話，解解悶，替我這個師兄盡壹份未盡到的孝道。
　　還有啊，師父他老人家的壽元也快盡了，想來便是延壽也難了，真的到了師傅倒下的那壹天，自然堂就交給妳了，照顧好那些師兄弟啊。
　　咱們自然堂弱了些，師兄弟們都容易被其他堂欺負，有師傅他老人家在，情況可能還好些，若是師傅不在了……
　　小軒啊，我不知自己還能活多久，但我知道恐怕撐不到入仙道結束的那壹天，所以我托師尊為妳選了接替我的入道師兄，如果哪天我忽然離去，妳壹定要跟隨他認真修練，完成入仙道儀式。雖然我不在了，但自然堂每壹個人都是妳的親人，每壹個自然堂的師兄弟都值得妳信任和依賴。
　　別任性，說什麽妳這輩子就我壹個入道師兄。咱們是自然堂，壹家人。
　　聽話，別任性啊。
　　對了！妳我都是修道之人，知道人死了，魂也就散掉了，留下的僅僅只是壹個皮囊罷了。所以，我的入土儀式能免就免吧，不過妳恐怕壹定要給我辦吧？那就辦吧！先把師兄給埋了，等妳完成了入道儀式，再給我辦什麽入土儀式，別耽誤了妳的修仙之路，聽到沒？要聽師兄的。
　　師兄都是壹個死人了，就聽死人壹回話吧。
　　對了，小軒啊，別忘了！等妳走出水府，穿上宗袍，成為太初教真正弟子的時候，來師兄墳頭轉壹轉，讓師兄也看看。
　　別嫌師兄嘮刀，壹定要努力修練，早日突破境界，只有突破境界才能獲得更多壽元，壽元是修仙的根本。
　　該說的該交代的，差不多都交代了，最後再說兩句，等妳入紅塵的時候，若是有時間，去師兄的家鄉看看，出來這麽多年，不知道家鄉現在怎樣了，也不知道我的後代如何了。
　　照顧好師傅，照顧好自然堂，照顧好自己……
　　——蒲漢忠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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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蒲漢忠的遺信，秦浩軒眼眶發紅，眼淚不住滴落，神情黯然，沈默不語。
　　“這是為師和漢忠為妳選的入道師兄，葉壹鳴。”璇璣子看到秦浩軒這幅神情，痛失愛徒的他心中也如刀絞般難受，但還是強作精神，指著身後壹個臉蛋略圓，中等個兒，身形略微發福，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對秦浩軒說道：“接下來的日子，妳好好跟妳壹鳴師兄學習。”
　　秦浩軒註意到璇璣子臉色很不好，臉上皺紋溝壑縱橫，蒲漢忠的死對他影響也很大，想起蒲漢忠遺信中交代他的事，以及提起璇璣子壽元不多，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於是原本想拒絕的秦浩軒最終接受了璇璣子的安排。
　　葉壹鳴朝秦浩軒點頭示意，秦浩軒也回以禮貌的壹禮。
　　璇璣子見秦浩軒心中雖然不樂意，但沒有拒絕的意思，想必也是蒲漢忠所留遺信的作用，對秦浩軒的印象更深了幾分。此時蒲漢忠的遺體還坐在床上，璇璣子聲音悲切哀傷的說：“人死為大，久曝不尊。浩軒、壹鳴，將漢忠入土為安吧！”
　　璇璣子身後幾名自然堂弟子見秦浩軒沒有動作，便想去將蒲漢忠遺體擡走，秦浩軒忽然出聲阻攔道：“等等……諸位師兄，我想送蒲師兄最後壹程。”
　　他走到床邊，小心翼翼的將已然瘦得皮包骨的蒲漢忠放平，嘴裏輕聲喃喃道：“師兄，您累了是嗎？那我送您走了……師兄，您安歇吧，我送您走了……”
　　秦浩軒情深意切，言辭真摯，聞者無不落淚，見者莫不動容。
　　璇璣子來的時候，用車運來了壹口黑色楠木棺材，停在秦浩軒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