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此子與我有緣

　　“我終於明白，為什麽師姐討厭她了。”
　　等關山月離開後，淩雲破才感慨說道。
　　“嗯？”安知素怔了壹下，然後才搖了搖頭，“是吧？我說過了，跟她交流簡直像受罪壹樣。”
　　“謎語人實在太惡心了。”淩雲破嘆氣道。
　　剛才無論兩人如何試探，關山月都是壹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問就是“等劍冢開啟，見到老祖妳們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又為何要提前告知我們呢？吊人胃口很好玩是吧？
　　“跟她說話，好心情都沒了。”安知素揉了揉眉心，“我們回去吧。”
　　“好的，師姐。”
　　兩人掉頭回客房休息。就這般過了幾日，便有侍女前來通知，說劍冢已經正式開啟了。
　　淩雲破和安知素跟著引路侍女，穿過壹處山腹隧道，便進入河間谷地。
　　只見此處谷地壹片平坦，並無樹木丘陵，只有大量長劍分布其間，橫七豎八插在地上。
　　此處便是隴西關家的劍冢，凡是關家劍仙不幸隕落，關家便將其飛劍封入劍冢之中，喚作“劍碑”，是類似於先祖靈位般的存在。
　　淩雲破和安知素走在劍碑叢林裏的小路上，聽關家侍女講解劍冢歷史。據說這邊隕落的劍仙裏面，戰死的和渡天劫而死的基本對半開，而壽盡人亡的只有不到百分之五。
　　概因為關家劍仙大多桀驁，不肯在病榻上臥床而亡。壹旦壽命將盡，而突破境界無望，便要出去和魔教廝殺，以求光榮戰死。
　　安知素聽得肅然起敬，淩雲破則是面上假裝肅然起敬，心裏暗自哂笑起來。
　　如果我壽命將盡，我肯定也不願待在家裏等死，而是出去尋機緣突破，做最後的垂死掙紮。
　　倘若失敗隕落了，還不是任由妳們分說？妳就是說我去行刺魔尊，為大義而死，我又能怎麽否認？
　　當然，往自家臉上貼金這種事情，人人會做，無可厚非，因此淩雲破什麽也沒說，只是饒有興致地看著周圍的劍碑。
　　嗯？
　　他忽然看見遠處的人群裏，有壹個熟悉的面孔。
　　那不是關斬嗎？這三師弟怎麽會在這裏……哦，他姓關，那沒事了。
　　淩雲破收回目光，隨師姐壹同穿過重重劍林，便在前方看到壹處草廬。
　　侍女引兩人來到廬前，推開房門。
　　兩人進入草廬，便看見坐榻上壹個清矍老者，身著灰色內衣雙腿盤坐，雙眼緊閉，兩旁各有鎏金香爐，青煙裊裊而上。
　　“坐。”他淡淡說道。
　　淩雲破和安知素在蒲團上坐下，表情有些忐忑和凝重。
　　雖然這位老者看似尋常，但兩人作為劍仙的直覺，還是察覺到對方淵渟嶽峙的氣勢背後，是某種極其高遠的位階境界。
　　“蘇漸最近可好？”關家老祖閉眼問道。
　　“家師狀況尚好。”安知素回答說道。
　　“可曾出關？”
　　“未曾。”
　　“既然沒出關，妳怎麽知道他狀況尚好？”管家老祖睜開眼睛，略帶戲謔地問。
　　安知素微微皺眉，只聽見淩雲破在旁邊說道：
　　“青螺峰道統未絕，說明家師狀況尚好。”
　　“哈！”關家老祖頓時失笑，看向淩雲破的目光也變得不壹樣了，玩味說道，“倒是好壹張利嘴。”
　　見對方並未勃然大怒，淩雲破也暗自松了口氣。
　　這老祖應該對青螺峰並無惡意，只是想試試我和師姐的膽氣，如今看來，倒是過關了。
　　盯著兩人看了片刻，關家老祖才緩緩說道：
　　“青螺峰落到今天這種境地，倒也不能怪妳們，屬實是蘇漸咎由自取。”
　　“老祖此言，恕晚輩不敢茍同。”安知素立刻挑眉說道，急得淩雲破連忙拉住她的手臂。
　　“妳茍不茍同，跟我有什麽關系？”關家老祖哂笑起來，嘲諷道，“就算蘇漸站在這裏，也不得不承認是他自己的責任，妳有什麽資格替他否認？”
　　安知素沈默難言，淩雲破在旁邊無語，心中擦汗。
　　如果蘇漸在此，當然會承認是自己的責任，不然難道還能把責任推給徒弟不成？
　　安師姐這麽說，只不過是壹種表態而已，誰想到會被這關家老祖抓著攻訐？仙人就可以裝傻聽不懂是吧？等等……我好像知道，關山月的惡劣性格是哪裏來的了。
　　“昔日我便和蘇漸說過，他若不改了他那死硬的脾氣，遲早有壹天要毀了自己，甚至是禍及家人。”關家老祖繼續冷笑說道，“因緣果報，天理循環，妳們看如今可曾應驗？”
　　他看著安知素道：
　　“妳若是只知道效法妳那師父，壹味與人鬥狠結仇，遲早會落得同樣的下場。”
　　安知素沈默不語，淩雲破坐在旁邊暗自思索，只聽見關家老祖又轉過頭來，和他說道：
　　“妳倒是不像妳的師父師姐，是壹個聰明識機的後輩，難得。”
　　淩雲破微笑起來，心想這評價好像有點耳熟。
　　“也就是蘇漸閉關，讓妳師姐代為收徒，妳才能因緣巧合拜入青螺峰門下。”關家老祖冷哼壹聲，“若是讓蘇漸來選擇，便是妳的天賦再好，也是決計不可能入青螺峰的。”
　　“老祖這說得岔了。”安知素又忍不住辯解說道，“師父最欣賞劍道天才類型的弟子，而淩師弟……”
　　“縱使天才也無用。”關家老祖毫不客氣地道，“自蘇漸繼承青螺峰後，並非沒有天才絕艷的弟子前去拜師，又有哪個能讓他看在眼裏？”
　　安知素再次默然。
　　“淩雲破。”關家老祖轉過目光，表情也溫和起來，“蘇漸不會收妳，卻並非妳的過錯，而是他天生眼高於頂。再怎麽出色的劍道天賦，都沒法入他的法眼。”
　　“至於妳那安師姐，之所以能拜他為師，卻是托了另外壹層關系，不說也罷。”
　　“倘若蘇漸出不了關，妳便相當於無師散修；倘若蘇漸出關，妳在他那裏多半也討不了好。”
　　說到這裏，關家老祖突然停頓片刻，隨後正色說道：
　　“蘇漸昔日欠我壹個人情未還。若妳願意轉投我的門下，拜我為師，我便用這份人情和他置換，叫他即便出關也無話可說，如何？”
　　淩雲破呆怔原地，卻只見旁邊的安知素從蒲團上直接彈起，失聲驚叫道：
　　“怎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