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五章：永夜的聖子

　　在巨神兵IV型的中央核心區域，那顆漆黑的蒸汽核心變成了赤紅色，高溫令那珍惜金屬特制的核心軟化，變得極其不穩定。
　　那股熱力在擴散中，在外面看來，就像是巖漿般的裂紋在灰黑色的魔神胸膛前擴散。
　　巨神兵周身關節噴吐出的蒸汽，全都變成了黑紅色，如同自地獄走出的魔鬼。
　　楚子航的手速極快，並沒有停下動作，將另壹個操縱桿拉到極限，頓時，巨神兵身上又纏繞了壹層寂滅的氣息，延伸至它手中的鋼鐵巨刃上。
　　蒸汽核心出力提升至500％，怪異本源熔爐功率解放至80％！
　　伴隨著耳畔令人不寒而栗的低語聲，楚子航進入了100％的同調率！
　　灰色如泥濘，似血肉的東西在巨神兵的鋼鐵骨架上延伸，像是由壹尊無機生命，變為了扭曲的怪物，充滿了狂暴瘋狂的力量感。
　　說是遲那時快，巨神兵的變化壹切都發生在兩秒內，讓正在猛攻的巨嬰怪異還未反應過來。
　　當它肥碩的巨手，帶著黑夜的力量再次錘下，要破開這大玩具的胸膛時，壹只鋼鐵手骨緊緊的攥住了它那沒有實質如影手臂。
　　寂滅的力量碰撞，怪異與怪異交織，灰黑色的魔神面罩下亮起赤紅的光，下壹剎，那柄巨刃逆卷而上。
　　雷聲轟鳴，雨水倒流，爆炸般的黑紅霧氣上湧。
　　壹刀斬斷巨嬰怪異的手臂，這兇殘的鋼鐵巨獸丟棄了手中的巨刃，四肢著地，宛若壹只獵豹，在地面上奔行。
　　攻守的立場瞬間翻轉，巨嬰怪異這壹刻真的有了嬰兒的樣子，被那灰黑色的魔神以各種狂暴的方式肢解。
　　它發出啼哭般的聲音，刺耳又令人顫栗，但獵人不會心生憐憫，亦或陷入瘋狂。
　　不……也許獵人已經瘋了。
　　山河破碎，強大的氣流掀起雨幕，驅散天空的烏雲，高溫的蒸汽遮蔽人的視野，像是為這場殘暴的殺戮提供壹張最後的帷幕。
　　兩秒後，隨著壹陣地動山搖，巨神兵的行動停止，世界似乎重歸安靜。
　　被卷向天空的雨幕回落，與那緩緩升騰的蒸汽交雜，落在那鋼鐵的魔殼上，又化為炙熱的水霧。
　　狂風過境，吹散煙塵，露出屹立在那殘破不堪的巨神兵，雨水在不斷的冷卻，終於開始自那鋼鐵的身軀上漸漸滑落。
　　而在巨神兵面前的深坑中，只剩下壹團糅雜的怪異本源，幾乎沒有了自我意識，被削弱到了極致。
　　“妳怎麽樣！”
　　夏彌擔憂的在團隊公頻內呼喊，她被剛剛那場狂暴的戰鬥驚呆了，雖然早就知道，但她沒想到自家老公在婚後還有這股瘋勁兒。
　　“沒事，可以過來了。”
　　楚子航的聲音無常，在駕駛室內剝離那些滾燙的血肉絲線，壹雙黃金瞳略顯暗淡，透著些許疲憊。
　　駕駛室內壹片黑暗，所有儀表盤都爆掉了，身下的怪異本源熔爐漸漸冷卻，他控制在了完美的時間內解決這場戰鬥。
　　轟——
　　緊急彈出裝置啟動，因為外殼方才經歷高溫，像是被重新焊接了壹般，楚子航用了最暴力的彈出方法，啟動了裝甲內的蒸汽炸彈。
　　駕駛艙彈出，他人平安無事，但這尊巨神兵IV型算是報廢了，返廠重修，或許不如換壹架新的更簡單。
　　“妳怎麽還這麽亂來！”
　　夏彌飛奔而來，看著面色無常的楚子航氣得不行，那是玩命的行為！
　　“壹切都在計算之中，蒸汽核心的理論出力值，在五秒內是可以達到百分之五百的，怪異熔爐核心在全解放前，百分之八十的功率在四秒內安全，而我解決戰鬥壹共用了不到三秒。”
　　楚子航壹本正經的解釋道，“而這個級別的怪異本源價值大於這臺巨神兵IV型的造價，我們應該算是超額完成了任務，國家資產不用我們賠償，取下怪異核心後，會有新的機型供我挑選。”
　　夏彌氣的說不出話來，她最討厭楚子航跟她在這種時候分析學術理論，簡直讓她想咬人。
　　但看著楚子航的那張面癱臉，她又發不起脾氣，因為這人情緒波動基本不外漏的。
　　最終她也只能冷哼壹聲，轉過頭去。
　　雨幕漸漸回落，蒸汽在上升後冷凝下降，化為更大的暴雨。
　　楚子航沈默幾秒，脫下自己因為高溫還算幹燥的外套，披在夏彌身上，“回去吧，這是最後壹次任務了，我們準備前往西斯汀帝國。”
　　夏彌沒有扭轉頭，根本不看楚子航。
　　楚子航想了想，從後面抱住女孩兒，“下次不會了。”
　　“真的？”
　　夏彌冷聲開口。
　　楚子航猶豫了下，“下次……我先跟妳說完理論，再開始操作。”
　　夏彌：？？？
　　……
　　當夏日的風漸漸轉冷，原野間的楓葉染紅，秋季的步伐悄然而來。
　　西斯汀帝國，壹處華麗的地下宮殿內。
　　長明的燈火下，身披黑色鬥篷的人影子在白色光潔的石板上，被拉得狹長。
　　壹根根柱子旁，站滿了神情虔誠的祭司們，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進行著低語的合鳴，在大殿內不斷回響，詭秘中又帶著神聖的宗教感。
　　每個人都目不斜視，在等待著重要的壹幕。
　　在大殿的門外，壹名身穿黑色西裝的少年，金色半長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身材精壯，透著英挺的氣質。
　　壹雙碧藍色的眸子，看向那扇黑鐵鑄就的大門，似是能穿透它，看到裏面的場景。
　　那是榮耀之路，是登天之路，是通往強大的道路。
　　他，克雷芒·奧拉爾，今天成年了。
　　門後就是他所能擁有的壹切，是壹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和權力，是強大的超凡力量，是他曾經所渴望的所有。
　　他經歷過苦難，經歷過嘲諷和挫折，在人生的旅途上轉轉繞繞，最終來到了這裏。
　　“緊張嗎？”
　　柔和的女聲在克雷芒身後響起，有些人穿高跟鞋走路並沒有聲息。
　　克雷芒對此並不意外，他已經過了會壹驚壹乍的階段，只是緩緩點頭，“有點。”
　　莫娜繞到克雷芒身前，伸手幫克雷芒整理了下衣領，想了想，手又往下拉了拉，“或許是領口太緊了，這樣會感覺好些嗎？”
　　克雷芒看著這個帶著黑色面紗的女人，眼中閃過壹瞬的復雜情緒，“好多了，謝謝教宗冕下。”
　　莫娜重新審視了壹遍克雷芒，滿意的點頭，“很精神，我們的聖子殿下，準備好迎接妳人生中最重要的壹刻吧。”
　　她伸出帶著黑紗手套的手，克雷芒識趣的擡起手臂，讓莫娜的手扶著自己。
　　黑鐵的大門無聲的開啟，這壹刻沒有燈光聚集，兩人邁上漆黑的地毯，走向大殿。
　　大殿內宗教式的低語聲更宏大了，大罪司教們低眉頷首，沒有人敢表現出異樣的情緒。
　　站在大殿靠近禦座那壹端，站在最前面的色欲大罪司教，蘇柳兒帽檐下的美眸朝地毯上的兩人看去，輕咬了下嘴唇。
　　地毯上的兩人壹直走到禦座的臺階下，莫娜停下腳步，沒有登上臺階，轉身平視永夜教會的信徒們。
　　在場的都是壹等祭祀以上的存在，若是讓晨擁教會看到這壹幕，恐怕會夜不能寐。
　　因為大殿內的壹等祭祀，數目超過八百位，特級祭祀，也有接近70位。
　　這意味著永夜教會完全有著能夠和晨擁教會正面開戰的能力，絕非只是能在陰溝裏動作的老鼠。
　　從直觀數目上來對比，晨擁教會的中堅力量似乎會更強壹些，但有壹點在於，在場的人中有壹部分就是晨擁教會的人……
　　莫娜環視壹圈後，最終目光回到克雷芒的身上，“克雷芒，今天是妳成年的日子，作為守護者，作為永夜的聖子，我想問妳……”
　　她頓了下，直視克雷芒的雙眼，“……妳準備好了嗎？”
　　和那雙漆黑的眸子對視，克雷芒下意識的想要閃避，但又忍住了，點頭道：“我準備好了。”
　　莫娜沒有出聲，直視靜靜的看著克雷芒，讓克雷芒感到壹陣陣壓力。
　　這是他最重要的日子，對方說的沒錯，他要獲得超凡的力量，同時他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守護者。
　　盡管永夜教會壹系列的行為都在表露壹個態度，他就是真正的守護者，可他聽說姐姐已經成功掌握了守護者套裝。
　　那麽守護者，會出現兩位嗎？
　　那我……又為何會成為那個替身？
　　良久，莫娜又開口道，目光掃視眾人，“我知道妳們心中有些不認同今天的儀式，認為我是在養虎為患。”
　　此話壹出，在場的祭祀們連誦讀經義的聲音都停止了，壹個個噤若寒蟬。
　　大罪司教們心中感到怪異，卻無人敢開口。
　　克雷芒更是心中壹個咯噔，如果不是這大半年來他的心理素質突飛猛進，恐怕都忍不住打顫了。
　　他強行對自己進行心理暗示，讓自己冷靜下來，起碼要面色無常，不能冒冷汗。
　　莫娜又看向克雷芒，“或許我們有做過令妳不快的事，妳心中有恨意是正常的，但我也相信妳是壹個有自我判斷的人，妳看過了真相，應該知道該如何抉擇。”
　　莫娜拍了拍克雷芒的肩膀，“妳今天就是個成年人了，妳可以選擇登上禦座，吸收那份為妳準備好的怪異本源，獲得妳應有的榮耀，也可以轉身離開，這次沒有人會阻攔妳。”
　　莫娜的語氣不急不緩，聲音柔和，但克雷芒還是感到了強大的壓力。
　　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意圖壹直都沒有掩飾住，而在今天這個場合，莫娜會如此直白的說出這種話。
　　他有退路嗎？有抉擇的余地嗎？
　　“克雷芒，擡起妳的頭，我說過很多次，男子漢要昂首挺胸，在這壹點上，妳總令我失望。”
　　莫娜再次開口，讓克雷芒內心發顫。
　　克雷芒深吸壹口氣，擡起頭，和莫娜對視，眼神有些復雜。
　　這個女人教了他很多，這大半年來，對自己也很照顧，有時候他也會搞不清自己的狀況。
　　每當他迷茫時，他就回想那晚發生的事，回想那些死在自己面前的同學。
　　莫娜嘆了口氣，“妳太懦弱了。”
　　克雷芒不知如何應答，往常這個女人總是對自己鼓勵，今天卻不再那樣。
　　莫娜在克雷芒身邊走動，“妳知道嗎，克雷芒，真相總是殘酷的。”
　　“什麽？”
　　克雷芒不解？
　　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前，臉上就多了個巴掌印，他壹臉茫然的看向莫娜。
　　莫娜神情沒有往日的溫和，“說過多少次，不要被人牽著話題走！”
　　克雷芒不知為何有些心虛，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克雷芒，妳覺得，我找到了那處地方，會不清楚那裏的真實情況嗎？”
　　莫娜的聲音如同惡魔低語，“妳覺得，我會不清楚那些年輕人們的真實內在嗎？我從不否認那天我們做了劊子手，也許妳覺得我這麽說是虛偽的，在偷換概念，但害死他們的……”
　　她趴在克雷芒耳邊，輕語道：“……是妳啊。”
　　克雷芒只覺得怒火上湧，甚至忘記了自己是個凡人，但他卻發現自己動不了了，被無形的力量所禁錮。
　　“難道不是嗎？”
　　莫娜在地毯上漫步，在場的祭司們無人敢開口。
　　“妳從壹開始就知道我們是為何而來，可直到妳最後壹個同學戰死前，妳才想要站出來承認自己的身份。”
　　莫娜聲音不急不緩，透著些寒意，“而我從壹開始就知道，小克雷芒，妳是我們要找的人，那根本不是試探誰是守護者，我只是想看看妳什麽時候會站出來。”
　　她繞回到克雷芒身前，看著那張猙獰痛苦的臉龐，伸出素手輕撫，“可妳沒有，妳是個懦夫，直到最後才醒悟，壹切都晚了。”
　　她柔美的臉頰上帶著失望的神情，“我不怕妳有恨意，只是希望妳能通過痛苦成長，可現在妳令我失望極了，仍舊是那個懦夫，妳連這種簡單的抉擇都會仿徨。”
　　她收回手，有些不合儀態的聳了聳肩，“這樣的人，又怎麽能做守護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