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災難·新生

　　勸人還用找時間？
　　杜愚看著付師兄的雙眼，輕聲道：“白瀾？”
　　付劍州心頭有些無奈，自上次大吵壹架過後，白瀾吹笛子的次數少了，說話的次數就更少了。
　　他不認為，杜愚可以輕易將她喚出來。
　　包括剛剛，青師讓他和西夏笛準備好，要在此次任務中發揮奇效。
　　付劍州雖然滿口答應，但心中也是有些不安穩的，他已經做好了去苦苦懇求西夏笛的準備。
　　所以……
　　“好久不見。”忽然間，付劍州只感覺自己的嘴唇動了。
　　雖然依舊是他自己的嗓音，但語氣卻很柔和，明顯偏女性化。
　　付劍州：“……”
　　“是啊，好久不見。”杜愚松了口氣，身為壹名禦妖者，他不怕萬物生靈耍脾氣，就怕對方不言不語、疏遠疏離。
　　只要妳願意開口，本王就能哄！
　　“聽說，妳最近過得不開心？”杜愚詢問道。
　　“沒有，我很好。”白瀾虛幻的面龐浮現在付劍州的臉上，那本該精致的容顏，卻是有些模糊。
　　似乎，她並不想讓杜愚看清她的面色。
　　杜愚小聲道：“師兄都告訴我了，妳覺得很孤獨。妳怎麽不來找我玩，忘記妳還有個朋友了？”
　　白瀾笑了笑，那強擠出來的笑容同樣模糊，看得杜愚心裏不是滋味。
　　她輕聲道：“妳幫不了我，我只會為妳平添煩惱。”
　　“嗯……”杜愚沈吟片刻，開口道，“妳不想再存續下去了？”
　　聞言，付劍州心中壹緊。
　　這顯然是壹個不該碰觸的話題，起碼是需要非常謹慎、小心對待的話題。
　　而杜愚就這樣當著白瀾的面，直白的說了出來？
　　察覺到白瀾的沈默，杜愚開口道：“妳在地底埋葬了數百年的時間。
　　那樣暗無天日的歲月，妳都熬過來了。
　　現在終於重見天日，為何又不願意存在了呢？”
　　“付劍州”突然擡起手，揉了揉杜愚的腦袋，那姿態，就像是在安慰壹個懵懂少年：“不必擔心我，我很好。”
　　她依舊不願提及此事。
　　從始至終，她的話語和舉動都很溫柔。
　　從表面看來，白瀾就像是個正常人，哪裏有半點要自我滅亡的傾向？
　　但問題是，杜愚是禦妖者，他看的不是表面。
　　當器靈的手按在杜愚頭上之時，杜愚的妖魄，讓他體驗到了白瀾內心的真正情緒。
　　心如死灰。
　　用這四個字來形容，再準確不過了。
　　其實杜愚也很清楚，為什麽白瀾能忍受數百年昏暗的時光，竭力將殘破的身軀重新拼湊，重見天日。
　　無非，就是心中有壹股執念罷了。
　　她還有想要找的人。
　　哪怕有壹絲可能性，便足矣。
　　執念也罷、自欺欺人也好，當破碎的身軀重組，西夏笛再臨大夏之時，鬥轉星移，已是第十世紀。
　　她想找的人，早已被淹沒在時間的塵埃裏。
　　甚至包括白瀾本人，也早早離世。
　　世間的故事大都如此。
　　有始，無終。
　　強大如白瀾也未能幸免，而杜愚眼前的女子，本質上是器靈。
　　只不過強大禦靈者的靈魄，侵染了器靈，壹縷欲念與器靈融合，這才有了現在的“白瀾”。
　　杜愚輕聲道：“其實，妳我心中都清楚，妳不是妳的原主人。”
　　付劍州徹底傻眼了，這是什麽大逆不道的言論？
　　不只是付劍州，就連白瀾的面色也僵硬了下來。
　　在如此狀態下，她的面容反而凝實了不少。
　　杜愚：“妳陪她壹同走過了山川大河，繼承了她的遺誌，繼承了她的名字。
　　最後，妳把自己誤認為是她。
　　事實上，妳是西夏笛。妳是靈器，是器靈，而非真正的她。”
　　白瀾緩緩擡起手，指尖輕疊，至於杜愚的額前。
　　“啪！”
　　壹記不輕不重的腦瓜崩，伴著白瀾似嗔似怒的面容。
　　遠處，楊青青眉頭輕蹙。
　　敏銳如她，能聽得到杜愚的話語。
　　關於前因後果，她也大概理清楚了。
　　雖然付劍州有壹兩句話是通過妖魄傳遞的，但杜愚大多時間是在開口交流。
　　楊青青這才知曉，滿口答應自己的付姓弟子，實則與西夏笛的相伴關系並不牢靠。
　　她心中也明白，杜愚正試圖消除隱患，為任務保駕護航。
　　但真的要用這樣激烈的言辭麽？
　　“我的意思是，妳也可以有自己的生命，有屬於自己的存世欲念。”杜愚壹手捂著額頭，目光很真誠。
　　他繼續道：“妳的原主人足丈大夏，都未能如願，這是妳陪她共同經歷的。
　　妳繼承了她的遺願，犧牲了不知多少、忍受了常人無法承受的孤獨困苦，這才能重見天日。
　　妳已經很努力的尋找了，妳已經付出了足夠多了。”
　　白瀾低垂著眼簾，情緒很是復雜。
　　杜愚轉身正面白瀾，伸出壹雙手，掌心紛紛向上。
　　左手心上，是壹尊古香古色的塔。
　　右手心上，是壹口古舊滄桑的鐘。
　　杜愚：“它們也都是為了原主人，這才歷經數百年光陰，重返人世間。”
　　白瀾的視線落在了小小影蠱塔上，又看了看小小山海鐘。
　　杜愚稍稍擡起左手：“影蠱塔想要塵封的故事公之於眾，要讓世人知曉，它的主人郭玥瑤壹生都經歷了什麽。
　　她是為誰而奮鬥，配得上青史留名。”
　　杜愚再度擡起右手：“山海鐘惦念著雁族後人，不知雁族在山中，是否還代代存續著。
　　為了主人雁江，山海鐘才重現天日。沒有它，其中可能存在的雁家人，就永遠沒有離開山海的通路。”
　　白瀾淡淡開口：“妳想說什麽。”
　　杜愚：“它們和妳壹樣，重生之初的目的，都是為了原主人。所以妳們三位才能跨越漫長的光陰，在這個年代裏相遇。”
　　杜愚雙手垂下，影蠱塔與山海鐘悄然消散。
　　他看著白瀾已然凝實的眼眸：“妳們已經做了自己能做的壹切。
　　無論得償所願，還是苦求無果，都該繼續向前走了。
　　相信我，如果白瀾在天有靈，她也會希望妳能好好生活、繼續妳的生命。”
　　白瀾默默的看了杜愚壹眼，虛幻輪廓漸漸隱去。
　　杜愚壹把抓住了白瀾的手腕：“也許妳該看看身旁的人。”
　　“嗯？”白瀾的身影時隱時現。
　　杜愚：“過去的幾個月時間裏，無論妳的心情如何低落，吹奏的笛音又讓他頹廢到什麽地步……
　　付師兄，壹直都在陪著妳。
　　在妳想要自我毀滅之前，想想他。”
　　白瀾的面部輪廓重現，目光直直的看著杜愚。
　　杜愚：“這是我說的第三遍，為了原主人，妳已經做了能做的壹切，心中無愧。
　　妳也該有自己的牽絆，自己的生命了。付師兄，就是壹個很好的開始。”
　　白瀾抿了抿嘴唇，靜靜的看著杜愚。
　　杜愚回望著白瀾：“別辜負他。”
　　飛機內壹片寂靜，唯有飛行聲音隆隆作響。
　　壹人壹器靈靜靜的看著對方，畫面有些奇異。
　　如此對視，似乎時間過於漫長了……
　　不知過了多久，白瀾緩緩擡起手。
　　這壹次，卻不再是腦瓜崩了，而是食指抵著杜愚的額頭，輕輕壹戳。
　　“呼～”
　　白瀾的身影悄然消失。
　　付劍州當即放下手指，眼神復雜的看著杜愚。
　　杜愚拍了拍付師兄的肩膀，輕聲道：“這次任務過後，我再教她壹首曲子。”
　　付劍州輕輕點頭：“好。”
　　杜愚起身走向遠處的座椅，他知道，這壹主壹器靈需要些獨處的時間。
　　“謝謝妳。”驀的，身後傳來了壹道話語聲。
　　杜愚腳步壹停，回首望去。
　　第壹次，他心中有些拿不準。
　　這句感謝的話語，也不知道是付師兄說的，還是白瀾說的……
　　杜愚隨便找了個空座，壹屁股坐了下來。
　　是時候祭出《好日子》了……嗯，《好運來》也行。
　　無論如何，得讓這壹主壹器靈開心起來。
　　真希望這場靈器風波能過去，如果付師兄能恢復常態，無論是對其個人，還是對整個團隊，都是有利無弊。
　　“鈴鈴～鈴～”
　　壹陣悅耳的鈴聲突然響起，杜愚只感覺整個人不受控制，呈坐姿滑向壹旁。
　　軍機內部本就是豎排座椅，杜愚壹路暢通無阻，直接滑到了青師身側。
　　杜愚終於恢復了身體控制權，也第壹時間轉頭看向仙師。
　　女人優雅的重疊著雙腿，輕聲贊許著：“做得不錯。”
　　杜愚的壹番寬慰話語很用心，也很真誠。
　　效果如何暫且不說，但凡是個人，起碼都願意去傾聽。
　　杜愚：“嗯……希望能有些效果。”
　　在曾經杜愚弱小的時光裏，付師兄不辭辛苦、陪他下過好多次無底洞。
　　不誇張的說，那時杜愚的命，都交代在付師兄手裏了。
　　二人之間的關系，自是不用多提。
　　既然師兄大人前來尋求幫助，杜愚自然會全力以赴。
　　飛行路途漫長，途中，李敬師兄也傳來了不少情報。
　　但直至飛機抵達南粵省、來到季華鄉上空，妖靈軍警方依舊沒能與白袍建立聯系。
　　“這麽大？”李夢楠扒著小圓窗，目瞪口呆的看著外面。
　　視線中，壹襲巨大白袍正飄揚在城市上空，畫面極其驚人！
　　白袍的本體，覆蓋在繁華城市之上。
　　但隱隱有虛幻的輪廓鋪天蓋地，蔓延至下方城市街道，像是構成了壹個半透明的罩子？
　　杜愚同樣扒著窗戶，向下方望去。
　　巨大的警報聲繚繞城市，聽得人膽戰心驚。
　　城市街道壹片擁堵，車禍場面令人觸目心驚，隨處可見的濃煙與火光，共同構成了這幅災難場面。
　　上古靈器，壹旦出現在繁華市區，出現在人口密集的城市裏，必然會引起壹場災難！
　　“哢嚓！”
　　艙內前門開啟，兩名士兵走了出來：“各位領導，飛機不能再接近了，妳們可以在此處降落。
　　落地後，地面部隊會聯系妳們，配合妳們的工作。”
　　“哢嚓！”
　　士兵說話間，後機艙門緩緩開啟，壹股狂風席卷開來。
　　楊青青掃了壹眾弟子壹眼，確認沒有問題後，起身向後機艙門走去。
　　林詩唯立即召喚出了白露。
　　“杜愚？”李夢楠急忙喊道。
　　只見杜愚攥著妖兵橙漿，已經追隨著青師的身影，直接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