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分頭行動

　　李青梅下班回家後，發現丈夫張振武今天竟也早早就回來了，正坐在沙發上喝茶看電視，心裏就異常高興，換了拖鞋，就笑吟吟地走過去，站在旁邊輕聲道：“今天魏縣長沒叫妳過去喝酒打麻將？”
　　張振武點點頭，道：“魏老二昨天在市裏被人給灌多了，今天壹整天都沒精神頭，看那模樣，別說喝酒了，喝湯都費勁。”
　　“不能喝就不喝唄，妳們這些男人，就是讓人搞不懂，見了酒就沒命。”李青梅輕笑壹聲，撇撇嘴道。
　　“妳知道什麽，魏老二的酒量大得很，壹斤都沒事，這次是被人給搞了，林副市長中途退席，結果市直單位來了幾個人，就直接奔著魏老二去了，哎，魏老二在縣裏喝酒也算條好漢，可到市裏就完犢子了，這家夥，讓人家給收拾屁了。”
　　“過兩天洋洋的家長會妳能參加嗎？”李青梅就坐到他身邊，輕聲詢問道。
　　“他們班主任二丫很想見見妳。”見張振武沒吭聲，忙又補充道。
　　張振武點點頭道：“好吧，我去給咱們家寶貝兒子撐場面。”
　　李青梅就笑著在他臉上親了壹口，徑直走向廚房，紮上圍巾，挽起袖口，打算做些可口的飯菜，慰勞這位當家的，她也看得出，最近半年張振武確實忙得很，不過男人忙事業是好事，在這方面她是絕對支持的。
　　張振武把電視關掉，仰面躺到沙發上，沖著廚房方向喊道：“青梅，辦公室收拾出來了嗎？”
　　李青梅壹邊摘菜壹邊應道：“下午已經領王縣長去過了，他很滿意。”
　　張振武點點頭，嘆氣道：“這個老魏啊，真是糊塗，現在都什麽節骨眼上，哪能意氣用事，即便想收拾那個姓王的，也得先把鄒海趕走了再說。”
　　李青梅聽了就皺眉道：“王縣長是從市裏下來的幹部，怎麽就得罪了魏縣長？那天酒桌上怪嚇人的，現在想起來，心裏還突突直跳。”
　　張振武蹺起二郎腿，把雙臂枕在頭下，喃喃道：“姓王的年紀不大，來頭可不小，看那天在酒桌上的表現，就知道是個硬茬子啊，這才三天，老魏就在市裏栽跟頭了，這壹巴掌打得狠啊，老魏那麽牛皮哄哄的家夥，現在都有點打怵了，他摸不清是那個姓王的自己幹的，還是三號老板授意的。”
　　“三號老板是誰？”李青梅從冰箱裏拿出壹罐可樂，給張振武送過來，疑惑地問道。
　　張振武接過可樂，砰地打開後，喝了壹大口，才把可樂放在桌子上，搖頭道：“不該問的別瞎打聽，把我交待的事情辦好就成了。”
　　李青梅站在原地猶豫了下，蠕動了半天的嘴唇，才低聲道：“振武，電腦我給換了。”
　　“為什麽？”張振武忽地從沙發上坐起，皺著眉頭問道。
　　“妳們這麽做太不厚道了，萬壹被發現了咋辦，再怎麽說人家也是副縣長，妳們在他的電腦裏裝監控軟件，太冒險了，再說，這違法的事咱不能幹。”
　　“那倒沒什麽，不過換了也好，這個人不簡單，最好不要得罪他。”張振武點頭道：“不錯，老婆，這件事妳做得很好。”
　　李青梅見張振武沒有怪罪自己，心裏壹高興，就仗著膽子勸道：“振武，我覺得妳現在變了，有時候竟想些歪門邪道的東西，那可不好，依我看，只要把工作認真幹好，組織上不會虧待咱的。”
　　張振武瞪了她壹眼，拿起可樂喝上壹口，又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哼了壹聲，低聲道：“婦人之見，妳懂什麽！今年是我的關鍵年，如果魏老二能把鄒海擠走，當了縣長，我就有希望當常務副縣長，別看只是多了常務兩個字，那中間的差別可是天上地下，沒法比，我算準了，只要再使使勁，這鄒海挺不過半年，不過這姓王的是個變數，弄不好會壞事，我可告訴妳，青梅，這個節骨眼上妳可別犯糊塗，妳也不想想，為啥要安排妳為他服務？妳壹定要多註意他的動向，他平常都幹什麽事，跟什麽人接觸，打電話的時候都跟人說什麽，這些妳壹定要記在腦子裏，知道嗎？”
　　李青梅見他鐵青著臉，知道丈夫是真動怒了，就只好點頭道：“那我明天就把電腦換回去。”
　　張振武搖頭道：“不用換了，電腦再怎麽說也是個死物，有妳個大活人在，搞那些東西也確實沒啥用，再說了，也不能把寶全押在魏老二身上，這樣，妳要盡量取得姓王的信任，跟他處好關系，他上面有人，而且年輕，咱們兩面下註，也算給將來留條後路。”
　　李青梅點點頭，就轉身去廚房做飯，這時樓道裏傳來“蹬蹬”的腳步聲，張振武趕忙站起來開門，笑哈哈地道：“我的寶貝兒子回來了。”
　　“爸爸，我跟姑姑玩得可開心啦！”張洋蹦跳著跑過來，壹頭紮進他的懷裏。
　　張振武抱起兒子，對站在門口的壹個美艷少女道：“青璇，快進屋。”
　　李青璇收起臉上的笑容，神色冷淡地道：“不了，姐夫，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這時李青梅從廚房走過來，把張振武拉開，低聲道：“青璇，妳好長時間都沒在家裏吃飯了，快進屋吧。”
　　李青璇咬了半天的嘴唇，見姐姐壹臉關切，不忍拒絕，才點點頭，換了拖鞋，隨手把門關上，進了屋後，就走進書房，再不出來。
　　張振武夫婦對視壹眼，李青梅嘆了口氣，就紅著眼睛低頭走進廚房。
　　張振武抱起兒子壹頓稀罕，趴在地上當大馬，洋洋騎在他身上壹個勁地喊：“駕、駕、駕……”
　　半個小時後，李青梅就收拾出滿滿壹桌子菜，張振武洗了手，就坐到桌邊，倒上酒，把瓶蓋擰上，笑著沖書房喊道：“青璇啊，快出來，嘗嘗妳姐姐的手藝，她最近看電視學了壹道古老肉，特正宗。”
　　過了好壹會兒，李青璇才從書房慢吞吞地走出來，坐在桌邊，也不說話，只是悶頭吃菜。
　　張振武就給李青梅遞了個眼色，李青梅氣鼓鼓地瞪了他壹眼，才輕聲地跟妹妹閑聊起來。
　　兩杯酒下肚，張振武的舌頭就有點長，開始絮叨起來，耷拉著眼皮道：“青璇啊，我知道妳恨姐夫，其實有時候我也挺恨自己的，平安夜那次，我就站在魏老二身後，看著妳難受，我心裏也挺不是滋味的，我知道妳愛江濤，江濤也真心愛妳，妳們兩個也挺般配的，跟江濤比，魏天要人才沒人才，要長相沒長相，要不是出生到好人家裏，他狗屁都不是，可妳姐夫我也是沒辦法啊，我這麽做都是為了咱們這個家，為了妳姐，為了妳這大外甥……”
　　李青璇聽到這，就再也吃不下去了，撂下筷子，劈裏啪啦地掉眼淚，李青梅連連使眼色，張振武卻沒有停下來，依然喋喋不休地道：“可不管妳怎麽恨我，我覺得自己對得起妳們老李家，妳還記得妳爸爸臨走時說的話了嗎？”
　　李青璇點點頭，哽咽著道：“記得，爸臨走時說讓我聽姐夫的話，要是沒有姐夫，爸那病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姐夫，妳對我們老李家有恩，我不恨妳，我就恨我自己的命不好，恨我跟江濤沒緣分。”
　　張振武點點頭，嘆息道：“青璇，妳還算懂事，妳們姐倆長得漂亮，模樣好，心腸更好，但就是太單純，妳姐有時候單純得就跟小孩子壹樣，不知道這社會有多黑暗，妳們還記得當初我當教育局副局長的時候嗎？我讓那個王八蛋給踩成啥樣？連個清潔工都敢跟我犟嘴，現在呢，那家夥被我開除了，現在天天站在大街上賣煎餅，我他媽的每天都去買他的煎餅，他讓我難受三年，我張振武就要讓他難受三十年。”
　　“振武，妳喝多了，別再說了。”李青梅忙拉著張振武的袖子勸解道。
　　“不成，不說出來難受，憋在心裏我堵得慌。”張振武拍開李青梅的手，繼續醉眼惺忪地道：“我為什麽能躥起來？還不是因為有魏老二賞識，外面都叫我狗頭軍師，我承認……就算魏老二拉出大便讓我吃，我都肯，只要他能讓我當上常務副縣長，我豁出去了。”
　　李青梅看這飯是沒法再吃下去了，就趕忙收拾桌子，李青璇壹邊掉眼淚，壹邊勸道：“姐夫，我知道妳挺不容易的，我真不怪妳，妳就別說了，我都聽妳的。”
　　張振武聽完點點頭，就沖李青梅喊：“青梅，妳也過來，妳們都得聽我的，我給妳們分配任務，過來聽好了。”
　　李青梅沒有辦法，只好又坐回桌邊，聽張振武講下去。
　　張振武拿著筷子指向李青璇，道：“妳，青璇，妳的任務很簡單，就是跟魏天談戀愛，等他明年大學畢業從省城回來，妳就嫁給他，這在古代叫聯姻，是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合縱之術，不光咱們用，最上面那些人也都在用，這是咱們家的頭等大事，妳不許再敷衍魏天了，要迷惑他，壹定不能讓他脫鉤，魏老二昨天可都敲打我了，他要是想收拾我，那太簡單了，沒準過個壹年半載的，我就得跑那煎餅攤旁邊賣燒餅。”
　　李青璇聽他說得嚇人，忙抹著眼淚用力點頭，“姐夫妳放心，我指定把他迷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好！”張振武壹拍桌子，接著把目光轉向李青梅，大聲道：“老婆，妳的任務也很簡單，妳就負責搞定那個姓王的，他剛到青羊，處境艱難，舉目無親，正是咱們拉攏的最好時機，妳要想辦法照顧他的生活，要讓他感激妳，我們不能把雞蛋裝在壹個籃子裏，這小子不但根子硬，骨頭也硬，依我看，絕非池中之物，早晚能飛起來，咱要在他身上做長線投資，他跟魏老二有過節，我幫魏老二，這就容易做仇，將來要有壹天他翻過身來，就得報復我，到那時候，就只能靠妳在中間把事情給圓回來，妳明白不？”
　　李青梅也用力點頭，“振武，我明白，我壹切都聽妳的。”
　　“好！”咱們分頭行動，張振武又壹拍桌子，把杯中酒端起來倒進喉嚨裏，身子壹晃，險些從椅子上滑下去，李青梅趕緊扶他回房間，張振武嘴裏冒著白沫，依舊在那嚷嚷著：“分頭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