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妳為什麽這麽熟練啊？

　　“我這次是遇到真愛了。”
　　王龍七的開場白十分熟練。
　　“哦。”
　　李楚的反應壹如既往。
　　盡管隔著鐵窗含著淚，但是看見李楚的臉，王龍七原本提著的心也大大地放了下來。
　　他忽然瞄了壹眼李楚，笑道：“對了，妳不是說不來看花都大會嗎？壹副脫離低級趣味的樣子，結果還是忍不住啊。怎麽樣，有相中的花魁嗎？”
　　李楚不禁有些佩服他的心大，只淡淡道：“我來這裏另有目的，妳先說妳的事吧……”
　　“嘁。”王龍七撇撇嘴，繼續說道：
　　“我跟妳們道別之後，就壹路北上到了這裏。我搭了壹支巨獸隊伍，所以來得很快。”
　　“我來神洛城本來是想好好放松壹下，過壹過那種……睜開眼就日上三竿的生活。”
　　“誰知我卻在這裏邂逅了我的真愛……”
　　“她叫蘭枝，是城南小戶人家的女兒。”
　　“雖然容顏不算絕美，卻擁有我見過最清澈的眼神。”
　　“她是如此清純，我們認識了整整三天半，她才答應出來跟我過夜。”
　　“？”
　　聽到這裏，李楚額頭浮現出幾個淡淡的問號，不過並沒有打斷他。
　　“那壹晚，我們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說起當時的場景，王龍七的目光悠遠起來。
　　“那時我們正在洛城河邊漫步，遠處燈火璀璨，頭頂壹片星光。她說她有話要對我講，我正在等著，結果沒等聽到她說什麽，我只回了下頭的功夫，她人就沒了！”
　　“就那麽……憑空消失了！”
　　“除了被邪祟抓走了之外，我想不到別的原因。”王龍七道：“我在周圍找了大半夜，始終找她不到。我又回客棧請人和我壹起找，還是沒有收獲。結果天亮以後，他們家人就找上門來，非說是我害了她，把我抓了進來。”
　　“李楚，妳是了解我的。”
　　“我可從來不會做這種事啊！”
　　“可是當時只有我在場，如果找不到她的人，肯定就要算在我頭上。”王龍七沈聲道：“朝天闕的人不相信我的話，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仔細去查。所以我才想趕緊請壹位自己的修者，來幫我查蘭枝的下落，沒想到壹下子居然給妳請過來了，真是走運。”
　　聽罷，李楚道：“告訴我妳們當時所在的具體地點，我去看壹下。起碼要找到邪祟出沒的證據，才好將妳保下來。”
　　王龍七的面色這才緊張起來，“能不能把我保下來不重要，我縱使受刑罰也沒什麽。可是……蘭枝如今生死不知，妳能不能盡量把她救回來？我壹直很擔心她的安危……”
　　李楚深深看了他壹眼，頷首應道：“我盡力而為。”
　　看著道士青色的背影離開監牢，王龍七這才長舒壹口氣，口中默默念道：“李楚保佑，蘭枝妳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
　　李楚很快就來到了王龍七所說的，那壹晚的約會地點。
　　洛城河是洛水支流，流經城內西南部，此處對岸遙遙正對著壹座牌樓，所以不難確定。
　　他先以心目極為認真地掃視了四周。
　　通常無論修者還是妖魔鬼怪，施展神通總會泄露出自身氣息，若是濃郁壹些，在原地壹兩天不散也有可能。
　　片刻之後，他睜開眼，搖了搖頭。
　　沒有壹絲痕跡。
　　不過也沒有太失望。
　　若是如此容易就能發現，那也不用等他來，朝天闕的人早就發現了。
　　李楚開始沿河漫步，想象著當時的狀態。
　　雖然此時天寒，卻也沒有到冰封洛城河的地步，河水仍舊在壹旁緩緩流動。
　　世上神通雖然繁復眾多，但要壹個人在瞬間毫無痕跡地憑空消失……似乎也不簡單。
　　直接禦風將人抓走太過粗糙，王龍七哪怕反應再慢也該有所感應。要在遠處將人憑空攝取過去……那又太過玄奇，估計只有大能才有這般手段。
　　雖然暫時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但是更有可能的，應該還是另壹種猜測，人當時並沒有遠離，而是以壹種王龍七看不見的狀態存在。
　　李楚想到的是陳化吉精通的五行遁法。
　　幾乎可以在壹瞬間悄無聲息地進入任何物體——當然，除了小柳姑娘的心。
　　而遁法之中，若是以土遁帶人，即使順利，也會在地面留下淡淡的痕跡。而水遁，則要隱蔽許多。岸上看過去，只會有壹道淡淡的波紋，過後即消。
　　李楚將目光投向壹旁的河水。
　　再度閉上眼，心眼壹探。
　　在上遊處找到了壹團濃郁的陰氣，與當日的黑水江中的水鬼相差無幾，只是沒有沾染那麽多怨氣。
　　看來是壹條靠著自身修行緩慢進境的老實水鬼。
　　說不定可以作為目擊證鬼。
　　李楚縱身入水，辟水珠分開水波。
　　噗嗤。
　　咕唧、咕唧。
　　啵唧。
　　水聲潺潺。
　　李楚的身形在河裏飛快地行進著，迅速靠近了那團陰氣。
　　那道陰氣註意到他的臨近，也從水底稍稍上浮了些許。
　　是壹只衣衫破舊、容顏蒼老的水鬼，身子雖然是靑虛虛的影子，卻要比那日黑水江的水鬼明澈很多。這樣的老實水鬼，修成河神的幾率也會大壹點。
　　見李楚來到自己面前，老實水鬼似乎有些意外，只是警惕地看著他，沒有出聲。
　　它身為壹只老實水鬼，可能壹生中見到生人的次數也不會太多，有所警覺是難免的。
　　李楚便先問道：“勞煩，我朋友在前日深夜在前方岸上出了些意外，有壹位姑娘被突然抓走。我懷疑兇徒是水遁逃脫。所以想請問壹下，您壹直在這江中修行，可曾見到什麽？”
　　“沒有沒有。”
　　水鬼極為不耐煩地回道，它的面容模糊不清，但是能明顯感覺到有些不悅。
　　也不知是因為它不習慣與人類交談，還是心裏存著什麽忌憚。
　　不過，李楚現在可顧不得跟它客氣。
　　他徑直抽出了純陽劍。
　　水鬼壹驚，正想喝問妳要幹甚麽？
　　沒等它出聲。
　　李楚已經壹劍劃下。
　　這壹劍當然不是斬向水鬼的，而是斬向它身後的水流。
　　轟——
　　壹劍斷江這種事，李楚已經不是第壹次做了。
　　與那壹次不同的是，這次他的靈力更強，所以開辟的範圍更廣。而有純陽劍的特效在，許多河水並沒有上升去形成水墻，就已經被劍氣蒸發了。
　　總之，就在壹瞬間，冰涼的洛城河中段，突然出現了壹道寬闊的溝壑，其中赤芒耀眼、熱浪滔滔，還隱有龍吟之聲。
　　那水鬼影子壹樣舒展的本體驀然暴露在空氣中，顯得無比幹癟瘦小。
　　這下李楚終於看清了它的臉。
　　早已變形的五官，如果說能看出什麽表情的話……那就是懵逼。
　　異常的懵逼。
　　它當然有懵的理由。
　　我好好壹只水鬼……怎麽突然就曬到太陽了？
　　莫名有種欽定的感覺。
　　而且……
　　壹劍斷江這種操作……
　　妳為什麽會這麽熟練啊？
　　它再看向李楚，整只鬼的情緒都不對了。
　　就聽李楚又禮貌地問道：“這件事很重要，所以還是請妳好好回憶壹下，案發當晚，妳到底有沒有看到什麽修者或者邪祟經過此處。”
　　他也不喜歡用威脅的方式與鬼交流，但……非常時期務必用些非常手段。
　　在朝天闕的認識裏，王龍七作案的幾率更大，所以可能隨意調查壹下，沒有邪祟氣息就過去了。即使猜到了遁法的可能，也不壹定會這麽費力來找水鬼問詢。即使問了，也許被它應付壹下就過去了。
　　總之是，王龍七只能靠他了，這壹次必須有收獲才行。
　　這種時候絕不能手軟。
　　“嗯……”
　　此時水鬼終於認清了自己的境況。
　　雖然對方問得很客氣。
　　但是自己可以不回答嗎？
　　顯然不可以。
　　於是它囁喏說道：“我可以告訴妳，不過妳千萬不要外傳。做那件事的人……掌控著我們神洛城裏的所有鬼物……如果被他們知道，我就死定了。”
　　“告訴我是誰就好。”李楚淡淡說道。
　　水鬼壹咬牙，答道：“陰氏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