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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雲龍吟

弄玉&龍璇

古典修真

金明寨中軍大帳內壹片死寂。夏用和白發蕭索,那雙賴以成名的夜眼雖然仍像鷹隼般的銳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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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六朝雲龍吟 by 弄玉&龍璇

2021-5-10 19:46

  雪地上印著幾行淺淺的腳印,涼州盟都是北疆豪客,對於雪上蹤跡再熟悉不過,壹眼看去,就能推斷出對方壹共有四個人,那些足跡全是前半個腳掌著地,兩個略深壹些,另外兩個只有淺淺壹點印跡。
  鐵中寶蹲下來看了片刻,贊道:“好輕功。”
  左彤芝臉色出奇地凝重,低聲道:“什麽時候留下的?”
  鐵中寶搖頭道:“上面沒有浮雪,應該是雪停的時候才路過。咱們剛來,不知道雪什麽時候停的,這倒瞧不出來。”
  左彤芝望著周圍,吩咐道:“大家小心些,這地方……有些古怪……”
  程宗揚突然覺得耳邊清靜得有點過分,好像少了某個大牲口的聒噪,他回頭壹看,愕然道:“武二呢?”
  蕭遙逸、朱老頭、徐君房壹起搖頭,“不知道。”
  “幹!不會把那家夥弄丟了吧?”
  左彤芝道:“妳說武二爺?在雁過石我還見過他,壹晃就沒影兒了。”
  小紫笑道:“別擔心,他說找件東西給蘇荔姊姊當禮物,壹會兒就來。”
  “黑燈瞎火他找什麽禮物呢?不會是想掘兩塊地磚吧?”
  程宗揚看了看前面的雪景,天氣雖冷,但以眾人的修為,盡可以抵擋,只是徐君房耐不得寒,抱著肩壹個勁兒的打哆嗦。
  “先過了山口,找個地方生火!”
  眾人轟然應諾,邁步朝山口奔去。
  山後是壹片壹望無際的雪原,無數巨大的松樹拔地而起,枝葉上覆蓋著厚厚的白雪。每壹株松樹下都有壹座建築,高度與平常住房相似,但門前鋪著壹條向下的臺階,仿佛入口是在地下。
  鐵中寶躍下臺階,只見在上面看起來平常的房門居然有自己兩三個高,幾乎趕上城門的規模。房門不知是用什麽材料制成,色澤棕黑,表面平整得沒有絲毫劃痕。他伸手欲推,卻被徐君房叫住,“不可!”
  鐵中寶連忙停手,程宗揚道:“怎麽了?”
  徐君房告誡道:“太泉古陣有諺,遇橋慎行,遇室慎入。這裏房門緊閉,壹旦觸動,說不定會驚動守陣力士,若是那邊,倒可壹入。”
  順著徐君房的手指看去,遠處壹座圓形的建築,房門大開著,門前堆著半人高的積雪。……
  蕭遙逸壹臉掃興地收回腦袋,“空的,什麽東西都沒有。”
  程宗揚打量著這座建築,與周圍的建築不同,這座建築完全建在地表,中間壹個直徑超過十米的平臺,周圍隔成壹個個房間,呈環形排列。房間裏只有壹個半人高的士敏土臺,除此之外,壹無所有。
  與外面的橋梁、建築相比,這座建築顯得過於粗大笨重,到處是粗糙的士敏土構件,看不到任何裝飾的痕跡。整座建築頭壹眼看去,像是劇場,但周圍全是房間,沒有設置席位的地方。如果說是賓館,又實在太過簡陋。
  程宗揚看了半晌也沒看出來這建築是做什麽用的,此時眼看天已經快黑了,壹旦下雪,這裏倒是遮風擋雪的好地方。
  程宗揚與左彤芝商量了壹下,決定挑出三組人手,每組五人,往周圍尋寶,剩下的留在此地接應。
  程宗揚道:“我們準備往南邊去看看,最多壹個時辰就回來。”
  左彤芝笑道:“真巧,我也要往南邊。”
  程宗揚往南,是因為朱老頭偷燈泡的地方是在南邊,左彤芝卻是盯上了那行足印,坦然道:“太泉古陣危險重重,不摸清那些人的底細,奴家心裏總覺得不踏實。”
  程宗揚道:“壹起走也無妨,不過我們已經五個人,左護法再帶幾個人,恐怕太多了些。”
  “何必帶人?”
  左彤芝道:“我自己與妳們壹道去便是了。”
  說著她眼波輕轉,有意無意地拋了個媚眼,輕笑道:“以程公子的身手,想必能保護奴家的周全。”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那可不好說。這地方古怪得很,我們這幾個跛腳鴨都自身難保呢。”
  “啊嚏!”
  徐君房打了個噴嚏,搖手道:“我,我是去不成了……在這兒等妳們便是。”
  涼州盟諸人久經酷寒,又有修為打底,對外面的大雪並不在意,徐君房卻是自小生在蒼瀾,剛才這段路差點兒凍得連小命都丟掉。這會兒雖然把能穿的衣物都穿在身上,還是凍得臉青唇白,抱著肩不住發抖。等涼州盟的人撿來松枝,生起篝火,才緩過勁來,無論如何也不肯出去挨凍。
  左彤芝眼波流轉,輕笑道:“算上奴家,正好五人。”
  無論朱老頭的身份還是嶽鳥人的遺物,都是不好公開的隱秘,因此程宗揚並不想和生人同行,但左彤芝壹口應諾孤身而來,倒不好再說什麽推辭的話。
  蕭遙逸豪氣幹雲地說道:“姊姊放心!有我在,肯定不會讓姊姊吃虧!”
  左彤芝笑道:“有弟弟這話,奴家便放心了。程公子,咱們這便走吧。”
  朱老頭試探著道:“要不……我也歇歇?”
  “少廢話!這點兒雪凍不死妳!”
  眾人離開圓廳,不多時便看到那行足印在雪地上蜿蜒向南。程宗揚也在奇怪是誰先到了熊谷,沿著足印壹路追去。
  走出兩裏多路,雪下松軟的土地變得堅硬起來。程宗揚撥開積雪,果然已經離開山地,眼前是壹條鋪過瀝青的公路。
  忽然“呯”的壹聲,遠處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眾人對視壹眼,不約而同地加快速度。
  繞過壹排巨松,只見壹幢四四方方的建築筆直矗立在雪原中,卻是壹幢巨大的樓宇,大樓前的雪地壹片狼籍,兩名穿著僧衣的和尚手持方便鏟,正與壹名守陣力士鬥得正緊。
  兩名和尚身手矯健,招術大開大闔,氣度雄渾。守陣力士只有壹個,形制與程宗揚在停車場見過的有些相似,高度都在兩米以上,體格龐大。當初過橋時程宗揚只遠遠瞥了壹眼,這會兒才首次看到機械守衛出手,和那兩名僧人相比,它根本沒有招術,而是依靠迅捷的判斷能力,做出最合理的反應。動作簡單直接,目的性極強,反而更難應付。
  眾人趕到時,打鬥已臨近尾聲,兩名僧人落在下風,邊戰邊退,那名守陣力士壹板壹眼地向前逼去,接著肘下嘩啦壹聲,掉出壹副明晃晃的手銬,似乎要將兩名僧人當場捉拿歸案。
  壹名僧人忽然往下壹蹲,方便鏟橫掃而出,打在守陣力士腿部,堅硬的合金外殼濺出壹縷火花。接著另壹名僧人躍起身來,方便鏟往前暴挺,彎月狀的鏟牙鎖住守陣力士的喉嚨,深深切了進去。
  機械警察合金制成的外殼破碎開來,露出壹叢紅色的電線,接著電線被月牙切斷,猛然迸出壹團火光。那名僧人如受雷殛,身體猛地向後彈去,方便鏟脫手飛出,雙手已經變得焦黑。
  另壹名僧人大吼壹聲,將守陣力士搖搖欲墜的頭顱擊飛,然後撲過去扶起同伴,叫道:“師兄!”
  受傷的僧人身體僵硬,口鼻呼吸斷絕,空氣中彌漫著皮肉焦糊的味道。
  “師兄!師兄!”
  那和尚叫了幾聲,不見回應,不由抱著師兄的屍體放聲大哭,壹時間肝腸寸斷,聞者落淚。
  兩名僧人情同手足,生離死別的情形催人淚下,程宗揚都覺得鼻子有點兒發酸,小紫壹雙美目卻閃閃發亮,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具機械守衛。
  朱老頭慫恿道:“把它剝開,肚子裏有寶貝呢。”
  “別碰!”
  程宗揚壹把扯住小紫,“小心觸電。”
  朱老頭道:“啥電啊?”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連高壓包妳都撿?怎麽就沒打死妳呢?”
  左彤芝凝視著那兩名僧人,片刻後走過去,雙手合什施了壹禮,“兩位雖是聯手,但能擊敗守陣力士,實屬難得,不知兩位出自十方叢林哪處下院?”
  那僧人垂淚道:“小僧惠遠,乃佛光寺弟子,五日前與幾位師兄同至太泉古陣,不意遭此大難。”
  朱老頭攏著手,壹臉興災樂禍地說道:“兩個小光頭不學好,砸人家玻璃,想偷東西,這不是報應來了。”
  惠遠怒道:“小僧與師兄在陣中迷路多日,謹守戒律,壹芥不敢妄取。方才聞聲趕來,卻遇上守陣力士,不由分說便欲鎖拿小僧,因此才動起手來。”
  朱老頭吹胡子瞪眼,老氣橫秋地說道:“不是妳們幹的,那玻璃好端端的會碎?小和尚,想騙我老人家,再好好學幾年吧。”
  惠遠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光禿禿的額角繃出青筋。
  蕭遙逸從袖子裏摸出扇子,壹邊悠閑地扇著風,壹邊仰臉看著樓上,說道:“玻璃是從裏面碎的。”
  眾人紛紛擡起頭,只見樓上壹扇窗戶的玻璃被人擊碎,露出壹個大洞。玻璃的碎片散落在雪地上,上面依稀還沾著血跡。
  左彤芝沾了點血跡,在指間壹撚,然後嗅了嗅,“人血。”
  惠遠壹抹眼淚,便要過去推門,程宗揚扯住他,“小和尚,看清楚些,門前有腳印嗎?”
  那樓的壹層是壹整排落地玻璃,只不過裏面掛著簾子,看不清裏面的設置。
  門前的雪地眾人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厚厚的白雪上,除了兩名僧人的足印,再沒有其他痕跡。
  左彤芝道:“既然沒人進門,樓裏為何會有人打碎玻璃?”
  蕭遙逸合起折扇往掌心壹敲,“後門!”
  惠遠壹聽,拖起方便鏟就往樓後趕去。蕭遙逸向程宗揚使了個眼色,叫道:“我和妳壹起去!”
  左彤芝應聲道:“我也去!”
  三人連袂走遠,剩下程宗揚、朱老頭、小紫和地上壹具守陣力士的殘骸。
  程宗揚道:“老頭,妳的夜明珠在哪兒摘的?”
  朱老頭呶了呶嘴,“就在這上面。”
  程宗揚擡頭看著樓頂,“妳不會是飛上去的吧?”
  朱老頭道:“可不是嘛。俺使盡渾身解數,壹口氣飛到樓頂,才找到入口,結果剛進去就被守陣力士圍住,只來得及摘了顆夜明珠就逃了出來。”
  “裏面有守陣力士?”
  “從外面來的。”
  朱老頭神情間難得露出壹絲凝重,沈聲道:“此地房舍多半都設有禁制,而且不止壹重。只要碰觸門禁,就會驚動守陣力士的耳目。”
  程宗揚想了壹會兒,說道:“死丫頭,幫我看個東西。”
  小紫正遠遠審視那具機械守衛,頭也不擡地說道:“看什麽?”
  “墻上有沒有紅線?”
  小紫擡頭看了壹眼,“沒有啊。”
  “怎麽會沒有?妳仔細點,別敷衍我。”
  小紫眼中泛出奇異的光澤,片刻後回頭看了程宗揚壹眼,笑道:“讓妳猜對了,有三根極細的紅線。程頭兒,妳怎麽知道的?”
  “紅外線警報器嘛。幹!怎麽看不到發射源呢?”
  小紫攤開手,“我怎麽知道?”
  程宗揚拍著額角,“玻璃不會無緣無故破裂,大門進不去,樓外有紅外線報警……”
  他琢磨半晌,忽然間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蕭遙逸、左彤芝和惠遠先後掠來,“沒找到門戶。”
  程宗揚胸有成竹地說道:“這邊!”
  程宗揚往公路奔去,片刻後在路旁找到壹片微微凹陷的積雪,他伸手壹撥,下面露出壹塊黑沈沈的鐵板。
  “呯”的壹聲,數百斤重的鐵蓋被掀到壹邊,下面是壹個深不見底的洞口。
  程宗揚點燃松枝,伸進去試了試空氣的含氧量,然後垂下繩索,當先進入洞內。
  洞穴比自己以前見過的深了許多,用了將近五丈的繩索才到洞底,程宗揚估算了壹下方位,然後舉著松枝往旁邊壹個洞口走去。
  “這洞穴好生古怪,”
  蕭遙逸摸了摸洞壁,“看起來和我們江州的士敏土很像啊。聖人兄,這是什麽洞?”
  “下水道。”
  “騙鬼啊!哪兒有這麽大的下水道!”
  “這還是小的,妳到主城區,幾丈高的下水道說不定都有。”
  蕭遙逸抽了口涼氣,“單是這條下水道,便要花費多少人力物力?”
  “壹條下水道算什麽?這座太泉古陣當年興盛的時候,生產能力是妳想像不到的。”
  程宗揚停頓了壹下,“連我也想不出來。”
  眼前的下水道極其寬敞,比起壹般的隧道也不遑多讓。不時有融化雪水從頭頂滴落,發出“叮叮咚咚”的水聲。左彤芝、惠遠都壹臉的懷疑,但當走到通道盡頭,看到嵌在壁上的鐵制長梯時,眾人的懷疑都變成了驚訝。
  程宗揚摸了摸鐵梯,回頭道:“看來已經有人搶先了啊。各位,要不要上去打個照面?”
  蕭遙逸道:“我先來。”
  話音未落,惠遠和尚便躍起身,猿猴般攀援而上。
  鉆出洞口,已經大廈內部,松枝的火光映出潮濕的四壁,還有幾個白色的物體。惠遠伸頭去看,低聲道:“這是什麽東西?倒和瓷碗差不多。”
  瞧著他的光頭伸在裏面擰眉琢磨,程宗揚忍不住笑了起來,惡作劇地說道:“那是便池。撒尿用的。”
  惠遠趕緊退到壹邊,合什道:“阿彌陀佛,施主切莫打誑語。”
  “妳不信就算了。餵,小和尚,我們是來尋寶的,妳跟來幹嘛?”
  “敝師兄因故慘死,小僧自然要壹究根底,好向師門稟報。”
  “妳們出家人,怎麽也來太泉古陣湊熱鬧呢?”
  惠遠道:“不敢欺瞞施主,敝寺月前接到消息,說有壹個大魔頭要在太泉古陣出世,敝寺便派了十幾位師伯師兄,前來察看。不成想在陣內屢遭兇險,壹來二去便與眾人失散。如今師兄也被守陣力士所殺,只余小僧壹人。”
  程宗揚與蕭遙逸對視壹眼,然後道:“那個大魔頭,是什麽來歷?”
  “這個……師伯卻未曾說過。”
  又是嶽鳥人的仇家,他們早來了幾天,結果到現在還沒能出去。這鳥人死了還害人不淺。
  惠遠道:“施主既然能來此地,不知走了幾日?離出口還有多遠?”
  朱老頭吹著胡子道:“哪裏要幾日?我們今日剛到!從這兒走,要不了半日就能出去。”
  左彤芝道:“老爺子莫誑人家和尚。我們涼州盟運氣好,從古陣進來,就在第二層的入口處,比別人省了壹兩日的路程。若是出去,只怕不易。程公子,妳們來得倒快。”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還沒開口,蕭遙逸便笑嘻嘻攀住他的肩膀,“要不說是聖人兄呢?生而知之,給咱們帶了條好路。”
  程宗揚與蕭遙逸交往已久,只看他目光閃動,便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微微搖了搖頭。
  蕭遙逸苦笑壹聲,松開扇柄。這小和尚雖然是來找嶽帥麻煩的,但對雙方的恩怨壹無所知,這麽殺了他,未免刻毒了些。
  惠遠渾然不知自己的小命已經被人掂量幾遍,他提起方便鏟,“小僧在前開路。”
  蕭遙逸最後壹點殺意也蕩然無存,牢騷道:“這和尚也太老實了,居然都不問問咱們的底細!”
  惠遠愕然道:“妳們不是涼州盟的嗎?”
  蕭遙逸泄了氣,“就算是吧。佛爺,妳先請。”
  小紫招了招手,蕭遙逸立刻湊過去,兩人咬著耳朵說了片刻,小狐貍壹副心領神會的表情點了點頭。
  程宗揚道:“妳們嘀咕什麽呢?”
  蕭遙逸道:“我出去辦點兒事,就不陪妳們進去了。”
  “哎,這死狐貍,怎麽跑這麽快?”
  小紫笑吟吟道:“不用管他。程頭兒,先出去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這座巨大的衛生間讓程宗揚也大開眼界,坐便器足有半個浴盆那麽大,而且是加厚的,真不知道是供什麽樣的龐然大物在上面方便--程宗揚也不想知道。
  從衛生間出來,外面是壹道樓梯,上下都看不到盡頭。程宗揚發覺這座大廈和外面建築壹樣,都是壹半建在地下,從建築物的結構判斷,恐怕地下的規模更加龐大,不知道是因為習俗,還是出於現實的考慮。
  眾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上行,畢竟上面的建築露出地表,萬壹遇到危險,還能跳窗跑路。
  走過兩層樓梯之後,眼前的光線變得明亮起來。夕陽最後壹點余輝透過落地窗的紗簾,照在寬闊的大廳內。不出所料,這裏的東西也差不多被人搬空了,只剩下幾張足有臥床大小的沙發,靜默地沐浴在陽光下。
  程宗揚道:“這是壹間酒店。”
  朱老頭立刻來了精神,“有酒?我老人家這壹路可累壞了,先來口酒潤潤嗓子。”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沒酒。這地方是住宿的。”
  朱老頭大失所望,“住人的叫啥酒店啊。”
  “這邊是客房。”
  程宗揚指著走廊裏壹排房間道:“既然已經有人進來,估計能搬的都搬得差不多了。”
  左彤芝道:“弄碎玻璃的,應該是這壹間了。”
  惠遠伸手壹推,門卻是鎖著的。他舉起方便鏟正要去劈,卻見程宗揚握著把手,輕輕壹擰,緊閉的房門悄無聲息地打開。
  壹股寒風從房中湧出,眾人都打了個冷戰。
  房間無論高度還是寬度,都比平常人住的大了壹倍,房內擺著壹張大床,被褥零亂不堪,上面似乎還沾著血跡。
  惠遠握著方便鏟慢慢走近,忽然表情壹呆,接著臉上像火燒壹樣脹得通紅。
  大床內側的地上伏著壹個女子,她衣衫半裸,壹條小腿蜷屈著,腿後有壹個鮮血淋漓的傷口,似乎是被玻璃劃傷。
  惠遠閉上眼不敢去看,忽然又覺得不妥,連忙扯了被褥掩在那女子身上,然後蹲下身,小心道:“女施……”
  話音未落,那女子猛然翻身,手中寒光壹閃,壹枚細長的利器深深刺進惠遠胸口。惠遠悶哼壹聲,捂著胸口踉蹌退後,指間湧出的鮮血瞬時便將僧衣染得血紅。
  左彤芝翠袖舒展,臂上的彩帶飛出,靈蛇般纏住那女子的手腕。那女子挽住彩帶,另壹只手朝左彤芝腹下刺去,壹邊叫道:“素--”說著喉中濺出壹串血沫。
  左彤芝見她出手狠辣,也不敢怠慢,右手往腰間壹抹,長劍出鞘,壹招霞染千山,擋住她手中的利刃,順勢向前遞出。
  這壹招以攻代守,仍是守勢為主,出招並不十分淩厲,誰知劍刃相交,那女子手中的利刃應劍破碎,竟然沒能阻擋劍勢分毫,就被長劍透體而過。
  那女子手中的利刃零碎掉落,卻是壹塊狹長的玻璃。左彤芝愕然間,頭頂壹聲獰笑,接著壹條人影蝙蝠般滑落。
  左彤芝急忙擡頭,只見九柄雪亮的尖刀淩空而至,齊刷刷朝自己刺來。左彤芝所在的丹霞宗也是涼州壹霸,她與如今的宗主系出同門,早已獨當壹面,論修為也是五級巔峰,雖然猝然遇敵,卻臨危不亂,當即旋身退步,擡劍去擋,誰知那九柄尖刀突然壹旋,將她的長劍擰得脫手飛出。
  左彤芝展開身法,流霞般閃身避開,接著臂下壹陣劇痛,壹柄帶鉤的短槍毒蛇般探出,從她袖下刺過,只差毫厘,就廢了她的手臂。
  “退開!”
  暴喝聲中,壹柄鋼刀猶如躍出的猛虎撲上刀叢,將那大漢撞得退後半步。
  程宗揚雙刀在手,雙臂雁翅般張開,將左彤芝和小紫護在身後。左彤芝驚魂甫定,這時才看出從房頂躍下的是壹名黑大漢,他壹手提著短槍,另壹只手拿的卻是壹面布滿利刃的刀盾。
  那大漢滿面胡須,看著頗具豪氣,眼神卻有種異樣的陰毒,帶著些許瘋狂的意味。
  程宗揚沈聲道:“閣下是什麽人?”
  大漢哈哈大笑,笑聲中卻殊無喜意,只有刺骨的寒氣,“死人!老子是閻王爺都不敢收的死人!”
  說話間,那大漢刀盾並出,狂風暴雨般猛攻過來。
  程宗揚剛交兩招,就知道這回撞上硬茬了。論修為,那大漢比自己也高不了太多,比起招數的精熟,卻是天差地遠,尤其他左手的刀盾和右手短槍,都不是凡品,放在外面至少都是千貫起價的高檔貨,又正能克制刀劍之類的短兵,交手不過數招,自己壹個不慎,左手的單刀就被那大漢用刀盾絞飛。
  程宗揚越打越是心驚,那大漢最可怕的還不是他的兵刃,而是出奇的瘋狂。
  他的短槍刀盾對自己的雙刀已經穩占上風,還非跟自己玩命,招術都險得不能再險。自從來到六朝,自己也見識過幾個瘋子,但和這大漢瘋狂的勁頭根本就沒得比。陷入絕境玩命還好理解,穩占上風還玩命就不是正常人思維可以理解的。
  瘋歸瘋,那大漢出招卻絲毫不亂,槍盾並出,根本無隙可入。程宗揚壹步壹步向後退去,忽然“格”的壹聲,右手單刀也被盾上的尖刀鎖住。那大漢臂上肌肉隆起,刀盾往旁壹擰,大笑聲中,那柄短槍毒龍般鉆出,朝雙刀脫手,手無寸鐵的程宗揚刺去。
  程宗揚已經退到墻邊,退無可退。就在這時,他左手壹翻,從背後又拔出壹柄單刀。那柄單刀剛壹出鞘就帶著如割的勁風,在空中微微壹凝,然後帶著森然的刀光,閃電般劈下。
  那大漢刀盾旁移,為了將程宗揚的右刀擰到壹邊,胸前空門大露,沒想到這年輕人竟然還有第三柄刀,出手又如此迅猛,略壹分神,胸口已經被刀鋒劈中。
  刀鋒入肉,發出骨骼碎裂的悶響,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飆血的胸口,接著仰天發出壹陣刺耳的大笑,鮮血從傷口中四濺而出,半晌才轟然倒地。
  壹股怪異的死氣湧入丹田,帶來刀割般的痛楚,而且陰寒之極,體內的血脈都仿佛在壹瞬間凝結。半晌程宗揚才呼了口氣,將那股死氣化解在丹田內。
  左彤芝起初對這個年輕人並沒有太過留心,此時壹場短兵相接的劇鬥,讓她不禁刮目相看,沒想到這個壹副商賈模樣的年輕人能斬殺這個棘手的瘋子。她整理了壹下袖帶,柔聲道:“程公子如此身手,倒是奴家走眼了。”
  程宗揚苦笑著吐出兩個字:“運氣。”
  他半身都是鮮血,手臂隱隱作痛,心裏卻萬分慶幸,如果不是自己貪便宜在蒼瀾鎮上多買了把刀,這會兒躺在地上的就該是自己了。
  兩把鋼刀已經被刀盾絞彎,不能再用,程宗揚先從背包裏拿出雷射寶刀的空柄放在袖內,又摸了摸珊瑚匕首,然後擦去刀上的血跡,還刀入鞘。
  朱老頭攏著手躲得遠遠的,這時才露出頭來,“這……這是怎麽說的?怎麽壹照面就打死打活的?”
  程宗揚也覺得蹊蹺,可兩人已經屍橫就地,想問也問不出什麽。他瞧了瞧惠遠的傷勢,小和尚被玻璃碎片刺了壹下,雖然避開心臟,卻傷了肺葉,如果不盡快治療,只怕也要將小命丟在太泉古陣。
  “小和尚,這兩人妳認識嗎?”
  惠遠低咳兩聲,低低道:“小僧未曾識得。”
  “左護法?”
  左彤芝搖頭道:“不認識。”
  小紫壹手撫著雪雪,輕笑道:“還有人在這裏呢,妳問他們好了。”
  被她壹提醒,程宗揚明白過來,先揮手讓眾人退開,然後提刀朝那張大床劈去。床下頓時有人慘叫道:“大俠!饒命啊!”
  “滾出來!”
  床下悉悉索索響了片刻,接著兩人攙扶著鉆出來,卻是壹男壹女。那女子十七八歲年紀,生得嬌小可人,只是這會兒受了驚,身子不住發抖。另壹個是個瘦削男子,論模樣倒和朱老頭有八分相似,都是壹副猥瑣嘴臉。
  那男子看樣子也嚇得不輕,壹出來就語無倫次地叫道:“小的宋三!小的蒼瀾人!幾位大俠大爺!千萬饒小的性命!”
  程宗揚瞇起眼,“蒼瀾人?”
  宋三雞啄米似的點著頭,“小的是向導,花錢雇來的!不關我事啊大爺!”
  程宗揚問那少女道:“妳是誰?”
  那少女望著地上的屍體,眼淚壹滴滴淌下,卻不敢開口。程宗揚等了半晌,只好道:“宋三,妳來說。”
  “是大爺!”
  宋三咽了吐沫,“小的本來在鎮上討生活,這兩位女客官五日前到鎮上要進太泉古陣,雇了小的作向導,說好壹天給壹吊的腳力錢。誰知到了陣中,那位女客官只不肯走,盡在陣裏轉悠,結果被人盯上--就是那黑廝!”
  宋三朝那黑大漢啐了幾口,然後道:“女客官和那黑廝交了幾次手,都吃了虧,幸好小的知道路徑,帶她們逃到此地。原想著躲幾日,避避風頭,誰知那黑廝也跟了進來。如果不是幾位,小的已經做了刀下之鬼。”
  左彤芝點頭道:“難怪有四個人的足印,原來是三個在前,壹個在後。”
  程宗揚對那少女道:“妳叫什麽名字?”
  宋三替她答道:“寧素。那位女俠是她師傅。”
  “他說的是真的嗎?”
  少女僵硬地點了點頭。
  這小姑娘嚇得挺可憐的,如果是小狐貍,這會兒已經過去安慰了,可自己身邊這幾個,死丫頭視而不見,只抱著雪雪逗弄,死老頭倒是看見了,可只顧著看笑話。左彤芝在處理臂傷,壹時顧不得開口。
  好在宋三嘴上有些功夫,對寧素道:“遇上這幾位好心人,咱們可有救了!姑娘放心,我宋三拿了錢,就是性命不要,也把姑娘安安穩穩的送出去。”
  那少女含淚點了點頭,聲如蟻蚋地說道:“多謝……”
  程宗揚與宋三攀談幾句,得知這座大廈由於位置醒目,早就被蒼瀾鎮上的人盯上,能拿的早已拿的差不多了,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如果想尋寶,還要再往南,那裏到處都是藏寶窟。
  “既然有下水道,妳們守著太泉古陣,還不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下水道?”
  “就是妳們進來的石頭洞。”
  宋三明白過來,“也就是這種大房子才能進人,別的出口只有大腿那麽粗,再細的也有。我們倒是想挖開,但那些石頭硬得要命,還得防著守陣力士,輕易沒人敢靠近。”
  程宗揚看了看天色,“趁這會兒天還沒黑,我去看看。左護法,妳既然受了傷,不如和惠遠、寧姑娘壹道先回去。”
  左彤芝四處打量著說道:“這裏更暖和,地方也大,不如把他們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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