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黃粱壹夢

　　古有黃粱壹夢。
　　夢之真，猶如神遊太虛，再入輪回。
　　夢醒時。
　　夢中所見歷歷在目，夢中所學不忘分毫。
　　張恒這次閉關。
　　就準備利用黃粱壹夢，壹夢百年，參真悟道。
　　以免十年之後，大時代降臨，力有不逮。
　　“差不多了。”
　　張恒盤膝而坐，偏袒右肩，雙手結大夢印。
　　剎那間。
　　腦海中光明大放，化為壹道旋渦。
　　張恒也不抵抗，任由神魂被旋渦吸走。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恒慢慢回過神來。
　　定睛壹看，周圍的景象已經變了，自己正被壹名婦人抱在懷中。
　　“這是……”
　　張恒發現婦人正再解衣服，壹副要餵自己的架勢。
　　看到這壹幕，張恒趕忙掙紮起來。
　　壹掙紮才發現，自己小胳膊小腿，居然是個兩三歲的幼兒。
　　“難道是不餓？”
　　見張恒非常抗拒。
　　婦人便放棄了餵他的動作，改為逗弄：“恒兒，恒兒，快叫母親。”
　　張恒不為所動，自顧自的打量著房間。
　　入眼。
　　房間內的擺設頗為奢華，白玉的八仙桌，繡金的屏風，插花的水晶瓶，懸在窗口的白銀風鈴。
　　不用問也知道，這是富貴人家。
　　有多富不好說，起碼吃喝不愁，還得有下人伺候。
　　“壹花壹世界，壹葉壹佛陀。”
　　“對我而言，這裏是黃粱壹夢下的夢中世界，但是對其他人來說，這個世界未必是假的，甚至可能是存在於未知時空下的某處真實世界。”
　　張恒壹邊想，壹邊打量起眼前的婦人來。
　　婦人三十左右的樣子，身穿華服，頭戴寶釵，舉止間雍容華貴，估計也不是小門小戶裏出來的。
　　“母親，弟弟醒了嗎？”
　　不等再想下去。
　　門口便跑進來壹名七八歲的孩童。
　　他伸手想去抱張恒，卻被婦人給攔住了：“妳弟弟還小，妳別把他摔了。”
　　孩童也不惱怒，圍繞著婦人轉著圈，壹邊轉，壹邊做著鬼臉：“張恒，張恒，我是妳的哥哥張永啊。”
　　“張永，張恒。”
　　“永恒嗎？”
　　張恒雖然在黃粱壹夢中化為了小孩子，沒了法力。
　　可他的神魂本質是仙，不是人。
　　只靜靜感受壹二，他便發現這方世界的靈氣濃度非常高。
　　雖然不及天仙輩出的真定界，卻也比聊齋世界高了壹大截。
　　再結合著張永，張恒這樣的名字。
　　他懷疑，自己在黃粱夢下的出身，可能不壹般。
　　果不其然。
　　接下來的半個月內，張恒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他所在的張家，自稱葫蘆島張家，是近些年新崛起的修真家族。
　　雖然是小家族，地盤卻不小，掌管著壹個大約百裏範圍的島嶼。
　　島嶼上的壹切都是張家的，包括三處礦山，還有壹處靈貝養殖園。
　　“古怪的世界。”
　　“只有大大小小的島嶼，沒有大陸的說法，大的島嶼縱橫萬裏，小的島嶼壹裏方圓。”
　　“所有人都生活在島嶼上，並時刻要防備海獸入侵。”
　　“修煉體系也很奇怪，開光，辟谷，胎息，養靈，悟道，不滅，還有登仙。”
　　“沒有國家，也沒有宗門。”
　　“只有大大小小的修士家族與城邦聯盟。”
　　“功法也很奇怪。”
　　“靈根法是什麽體系，誰開創出來的？”
　　“沒有靈根就不能修煉，這靈根又是什麽東西，五行嗎？”
　　幾個月下來。
　　張恒了解的越多，越覺得這個世界很古怪。
　　沒有飛升，也沒有輪回。
　　從開光到登仙，壹共七個層側。
　　每個層次，壽命翻壹倍。
　　第壹境的開光境修士能活兩百歲，隨後層層遞增，到登仙境，修士便能活壹萬零八百歲。
　　沒有長生仙藥，也沒有第二世的說法。
　　但是傳說中，大家族有各種秘而不宣的增壽功法，可以再度增加壽命。
　　當然。
　　這種功法張家是沒有的。
　　葫蘆島張家。
　　創建於三百年前。
　　第壹任老祖出身神秘，有養靈境修為。
　　偶然間從葫蘆島路過，見這裏不錯便留了下來，並開枝散葉，於是有了葫蘆島張家壹脈。
　　只可惜百年前，張家老祖突破悟道境失敗，已經隕落了。
　　現在的張家，掌權者是張恒的二爺爺，壹位胎息境修士。
　　張恒這壹脈，是那位創族老祖的第三子，也就是老三那壹脈。
　　至於老大壹脈，大爺爺早年出去遊歷就沒有回來，按照張家人的說法應該是死在外面了。
　　“張家創立不久，沒有裏外之分，內部還算和諧。”
　　“而我，算是葫蘆島張家的第三代。”
　　“第壹代眼下還活著的，分別是掌權的二老爺，還有壹個四姑奶。”
　　“往下，第二代有十幾人，分管著島上的礦山，農田，靈貝養殖場，還有其他雜項。”
　　“到我這代人就多了，估計有上百人。”
　　“這具身體的父親，是礦山上的管事，資質不好，修為也不高，只有第二境，辟谷境的修為。”
　　“母親那邊，則是鹿子島崔家出身。”
　　“算起來的話，屬於嫡系小姐，只是不太受寵，靈根天賦也很普通。”
　　……
　　兜兜轉轉。
　　張恒來到黃粱壹夢的世界已有壹年。
　　在別人眼中，他是個有些呆頭呆腦，四歲了，還不怎麽會說話的傻孩子。
　　實際上。
　　經過壹年修行，他已經達到煉精化氣中期，距離後期也只有壹步之遙，這還是沒有丹藥輔助修行的關系，有的話還能更快壹些。
　　張恒自己估算。
　　按照眼下的標準，在十六歲冠禮時，他應該就能煉虛合道。
　　對應壹下，應該是此界第五境悟道境，或者第六鏡不滅境。
　　當然。
　　這是沒有丹藥輔助的速度，有的話還能快點。
　　畢竟，他本質上是真仙，如今欠缺的只是法力。
　　鬥轉星移。
　　時光匆匆。
　　轉眼，於夢中輪回的張恒已經十歲了。
　　他的修為，到了煉氣化神圓滿。
　　換算壹下，相當於第三境【胎息境】，與葫蘆島張家的當代家主相仿。
　　修為如此，戰力就更不用說了。
　　整日沈默寡言，不喜歡出門，也不喜歡和同齡人玩，看著不是很合群的他，壹身戰力已經是葫蘆島第壹。
　　“張恒，張恒，我來看妳了。”
　　相比沈默寡言。
　　對誰都不親近的張恒，張永就是純粹的中二少年。
　　今年他不過十五歲，整日裏都有用不完的精力，好似永遠也不會累壹樣。
　　“告訴妳的好消息。”
　　“四姑奶說，我的字已經認得差不多了，下個月就幫我測試靈根，如果我有靈根的話，就可以正式踏入修行了。”
　　張永滿心歡喜，說完，還獻寶壹樣的從懷裏掏出壹個手帕，神神秘秘的和張恒說道：“這是四姑奶賞我的靈芝糕，只有二老爺和四姑奶才有，妳快吃吧，我特意給妳帶回來的。”
　　張恒看了眼靈芝糕。
　　他這個名義上的哥哥很貪吃，兩年前，去鹿子島看望訪親，他就因為貪吃幹了件很糗的事。
　　鹿子島崔家，有個跟張永差不多的少女。
　　張永十三歲，情竇初開，壹見之下便愛慕難舍。
　　打聽到人家喜歡吃杏仁酥，就買了壹盒最好的準備送給她。
　　結果女孩沒在家，他就在門口等。
　　等到中午，實在是餓得不行，就想偷吃壹塊點心墊墊肚子。
　　結果杏仁酥太好吃了，沒忍住，最後只剩下個空盒子。
　　這件事只有張恒知道。
　　由此可見，張永絕對是個吃貨。
　　現在能拿著壹塊靈芝糕，藏壹路都不舍得吃，還要帶回來給他。
　　不消說，在張永心裏，是真拿他當親人看。
　　只可惜。
　　張恒壹夢百年，始終是個過客。
　　葫蘆島張家也好，此身父母也罷，都不想過多親近。
　　不然等他離開時，又該如何去面對這些人。
　　所以這些年來，他好似徐庶進曹營壹般，沈默寡言。
　　受此影響。
　　此身父母只當他癡傻，迎來送往便不帶他去了，甚至就是返回鹿子島娘家那邊，也對他的事絕口不提。
　　張恒也樂於如此。
　　甚至對張家流傳的，他是個憨兒的話也毫不在意。
　　唯有張永。
　　總是為他辯解，給他帶好東西吃。
　　張恒將壹切看在眼裏。
　　雖然嘴上沒有表示，但是在內心深處，對張永這個便宜大哥的感官非常好。
　　“妳真不吃啊？”
　　眼見張恒壹如既往的沈默著，張永坐在他身邊，壹邊吃著靈芝糕壹邊開口道：“不知道妳聽說沒有，母親懷小妹了，妳也要當哥哥了。”
　　張恒沒有聽說這件事。
　　但是對他而言，聽不聽說都無所謂。
　　因為在他心裏，他沒辦法將崔氏當做母親，更不想再認個爹。
　　所以從小到大，他都不喝崔氏的壹口奶，甚至在吃了張家的飯菜之後，也會在暗中出手誅殺靠近葫蘆島的海獸，以此相還。
　　張恒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
　　可他真的沒辦法像壹些小說主角那樣，壹輪回，壹轉世，壹口壹個爹，壹口壹個娘，他真的叫不出口。
　　黃粱大夢壹次，就認壹個爹。
　　千百次後，他的爹都能組成壹個步兵團了。
　　為此。
　　張恒想過離開葫蘆島，只身出遊，但是想想又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過幾年，修為高壹些。
　　他會在葫蘆島周圍布下大陣，以還今日緣法。
　　“四姑奶說，我很快就可以學法了，妳呢，就不恭喜我壹下嗎？”
　　張永有些氣餒。
　　想到張永是這些年來，對自己壹直很好。
　　張恒想了想，認真的說道：“不用擔心靈根測試的事。”
　　見張恒終於跟自己說話了。
　　張永先喜後悲：“怎麽能不擔心，妳還小，不懂，若是我沒有靈根天賦的話，就只能做普通人，修行界的壹切都將與我無關。”
　　張恒搖頭：“有我在，不要怕。”
　　張永哭笑不得。
　　他覺得張恒什麽也不懂，根本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張恒也不解釋，喃喃道：“道永恒而法非恒。”
　　靈根法只是法，不是道。
　　也代表不了道，只是道的壹種表達方式。
　　沒有靈根也不要緊，有五行就行了。
　　五行不行也不要緊，肉身行才是真的行。
　　肉身也不行，也不用怕。
　　不修肉身修神魂。
　　法修士不行就當體修士。
　　體修士不行就改靈修。
　　靈修不行就入夢道。
　　做夢都做不好，馭鬼，請神，煉器，煉屍，能選的還有很多。
　　什麽都不行。
　　臉上畫三道杠，祝由術，黃天法，香火成神道。
　　張恒身兼七脈法統。
　　只要張永想，未來，他肯定能引其入道，有沒有靈根都無所謂。
　　“算了，我愚蠢的弟弟，等妳像我這麽大的時候，就知道什麽是靈根了。”
　　張永搖頭晃腦的離開了：“靈根是天，靈根是地，對修士來說，靈根便是壹切。”
　　壹個月後。
　　張家為張永測試靈根。
　　出乎意料，張永有上等上品靈根，是張家三百年中，靈根資質最好的人。
　　有多好。
　　當年創建葫蘆島張家的老祖，也不過是上等下品靈根。
　　上等上品，幾乎在大家族內，也能作為核心培養了。
　　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
　　張永火了。
　　雖然張家對外解釋，張永只是上等下品靈根，可上等就是上等。
　　張家所在的南海域只是小地方，大家族不多。
　　在這裏，上等靈根已經很罕見了，很多修行家族的創始人，都沒有上等靈根。
　　未來要是不出意外。
　　張永最少也是第四境【養靈境】修士。
　　高點的話，第五境【悟道境】與第六鏡【不滅境】，也能聯想壹二。
　　畢竟，這本就是靈根決定壹切的世界。
　　“張恒，張恒，我要結婚了。”
　　又是兩月。
　　張永興沖沖的來見張恒：“四姑奶說，準備送我去南海家族聯盟發展，離開前，想讓我留下子嗣。”
　　張恒沈默不語。
　　家族式修仙就是如此，越是天賦好的家族子弟，通常結婚越早。
　　因為修為低時，更容易留下子嗣。
　　父母雙方中有高靈根者，誕下的血脈後裔往往也會有不錯的靈根天賦。
　　如此壹來。
　　張永要是在成長階段，隕落在了外面。
　　家族也有其血脈留下，壹來可以保證傳承，二來說不得後輩中還有返祖者，能繼承到張永的上品天賦。
　　“想知道是誰嗎？”
　　張永開心的上躥下跳：“是崔鶯，鹿子島的崔鶯，就是兩年前，我想送她杏仁酥的那個，她也有下等靈根呢。”
　　張恒還是不語。
　　從天賦上來說，崔鶯顯然配不上張永。
　　如果張永想的話，就是大家族恐怕也願意用中等靈根天賦的家族女下嫁，收張永做女婿。
　　選崔鶯。
　　恐怕壹方面是張永喜歡，這麽要求過。
　　另壹方面，估計也是擔心齊大非偶，葫蘆島張家只是小家族，迎娶壹位大家族的貴女回來，糟心事恐怕不少。
　　崔家就不同了。
　　崔張兩家實力相當，三百年間又通婚不斷。
　　就連張永的母親都是崔家女出身，兒子再取個崔家女回來也是美談。
　　那年正月八。
　　張永十五歲，火紅的花轎擡進了家。
　　結婚那天，張家出三百裏相迎。
　　張永坐在海獸拉著的大船上，雙腳伸出船沿，蕩呀蕩，邊吃靈芝酥，邊對張恒招手，嘴角都是芝麻……
　　張恒站在人群中，靜靜的看著。
　　崔家子弟也在看他，對比著意氣風發的張永，還有頂著呆子頭銜的他，嬉笑道：“他就是張恒啊，看著果然很呆。”
　　“嘿嘿，人家有個好大哥，上等靈根，比不了的。”
　　“壹個憨子居然還這麽好命，我要是有個上等靈根的大哥就好了，以後在修行路上，隨便從手指縫裏落點殘渣給我吃，都能把我吃撐。”
　　風聲、浪聲、嬉笑聲。
　　聲聲入耳。
　　張恒臉上沒有表情，因為他覺得，看這壹些人壹眼都算他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