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總部的挽歌

　　紅月的化身在哪。
　　是什麽身份，要做什麽。
　　重要，也不重要。
　　碼頭上。
　　張恒看著發黑的湖水與駛來的客輪，相信只要願意等，時間會給他答案。
　　“張老，救我，救救我……”
　　正等著詭異客輪靠岸。
　　船未到，湖中便傳來了呼救聲。
　　張恒順著聲音看去。
　　入眼，湖中漂浮著壹具浮屍，它身形浮腫，好似溺亡多日，此刻正在向他求救。
　　“嗯？”
　　張恒打量片刻，只覺得有些熟悉。
　　不等他再多想下去，浮屍便再次開口道：“張老，我是陳挺啊，皇秦島市的負責人，前年總部開會，我還給您搬過椅子呢。”
　　“陳挺？”
　　張恒有些意外。
　　難怪他會覺得浮屍熟悉，原來是這家夥。
　　不過他怎麽還沒死。
　　從失蹤在紅白村開始，到如今已經有兩三個月。
　　總部都放棄了他，認為紅白村太危險，他死定了。
　　“有點意思……”
　　張恒用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面。
　　下壹秒，沈浸在湖水中的陳挺，就被他傳送到了碼頭上。
　　只是看上去，他的狀態很不好。
　　癱坐在地，大口的喘著粗氣，說是人，不如說是壹具流淌著黃水，腐敗惡臭的老屍。
　　“終於上岸了。”
　　陳挺笑的比哭還難看：“我觸犯了白村的禁忌，被沈入了湖底，渾渾噩噩，不知天日，本以為會壹直沈淪下去，沒想到前不久不知怎麽的，突然讓我掙脫了束縛，恢復了幾分意識。”
　　張恒露出了然之色。
　　不久前他在紅白村內大打出手，強行壓制了貨郎，破壞了紅白村的完整性。
　　陳挺這是因禍得福，借他的光了。
　　只是看看陳挺的狀態。
　　張恒還是搖了搖頭：“妳的情況不對，妳的靈魂，已經與紅白村融為壹體，成了村中鬼奴，現在雖然說恢復了幾分意識，不過這只是暫時的，等到紅白村自我修復之後，妳還會失去思想，化為鬼奴。”
　　陳挺壹臉苦澀。
　　他也知道此時的自己，像鬼多過像人。
　　只是以後的事，現在說起來毫無意義，掙紮道：“張老，求求妳帶上我吧，不管以後如何，我現在只想回去看看，我女兒才六歲，我實在是放不下她，哪怕再看壹眼也好啊。”
　　“癡人，癡人……”
　　螻蟻尚且茍且偷生，更何況是人。
　　張恒倒也沒有拒絕，開口道：“也是妳命好，遇到了我，我就助妳壹臂之力，至於以後如何那就要看妳自己了。”
　　說完。
　　張恒拿起拐杖，在陳挺的腦袋上敲了兩下。
　　時空·封鎖。
　　做完這壹切，張恒思量稍許：“我封存了妳身上的時光，短時間內，妳應該能保持清醒，不過妳與紅白村牽連的太深，昔日因果卻是不好償還。”
　　陳挺大喜過望，連連說道：“能回家看看家人，我就心滿意足了，我並不怕死，只是有很多事沒有安排，等我辦完了手上的事，哪怕再次沈淪也不要緊。”
　　滴……
　　伴隨著汽笛聲。
　　詭異客輪緩緩駛來。
　　張恒看著壹臉激動的陳挺，腦海中浮現出壹個臟兮兮，撿垃圾吃的小女孩形象。
　　只是想了想。
　　張恒又有些疑惑。
　　他看過關於陳挺的資料，上面沒說他有女兒呀。
　　只是張恒也沒有多想下去。
　　畢竟誰沒有秘密。
　　陳挺是駕馭者，遊走在死亡邊緣，說沒得罪過人是不可能的。
　　為了保護家人，偽造身份，隱瞞家庭也說得過去。
　　至於資料。
　　那玩意也是人做的，只具備參考意見。
　　“張爺爺，妳看……”
　　三人上了客輪。
　　楊糯糯向船艙內壹看，有些新奇的小聲道：“那個獨行俠還活著。”
　　張恒順著看去。
　　早上他們上船時，船上壹共是七個人。
　　小情侶，四人組，還有獨行俠。
　　現在小情侶死在了日落草原，四人組埋葬在了紅白村中。
　　唯有這獨行俠，在船上時就沒跟眾人說過話，壹副不合群的樣子。
　　現在看，他才是壹群人中最有本事的那壹個，兜兜轉轉壹圈下來，其他人都死了，只有他還活著。
　　四目相對。
　　獨行俠也有些意外。
　　好似沒想到張恒二人能活著走出法則之地，或者沒想到他們居然能從法則之地帶出壹個人來。
　　不過他什麽也沒有說。
　　只看壹眼便低下了頭，整個人卷縮在風衣下，壹如既往的低調。
　　張恒微微點頭。
　　羊群結隊，孤狼獨行。
　　這家夥的本事應該不錯，民間還是有高手的。
　　“小姑娘，妳也是總部的人吧，總部現在怎麽樣了？”
　　陳挺沈淪日久，對外界的記憶還停留在幾個月前。
　　“不太好。”
　　楊糯糯看了眼張恒，小聲道：“總部全員出動，欲要攻破輪轉城，從中取走壹件寶物，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輪轉城！”
　　陳挺楞了壹下。
　　看上去他好似聽說過這個地方。
　　“妳知道輪轉城？”
　　楊糯糯也察覺到了陳挺的走神。
　　陳挺猶豫少許，點頭道：“我八年前成的駕馭者，以時間來說，在駕馭者中也算是老人了，畢竟駕馭者多不長命。”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我父親也是駕馭者，他不喜歡循規蹈矩，只愛在各地冒險。”
　　“十年前他就失蹤了，失蹤前曾跟我說，他找到了輪回之地。”
　　“後來，我追隨他的腳步也成了駕馭者，並壹直尋找他的下落。”
　　說到這裏。
　　陳挺語氣微頓：“失蹤前，他最後跟我說的壹句話便是要去輪回城。”
　　張恒往陳挺身上看了眼。
　　沒想到他還是個二代，難怪能吃到法則之地的福利，從壹眾駕馭者中脫穎而出，成為總部下轄的城市級負責人。
　　“我對輪轉城知道的也不多。”
　　“我父親對此忌諱莫深，只是依稀間記得，他說誰控制了輪轉城，就相當於控制了輪回。”
　　陳挺微微搖頭：“我當時對此很懷疑，掌控輪回，這是人能做到的事嗎？”
　　張恒想了想。
　　用手指在太陽穴上壹點，然後屈指壹彈。
　　下壹刻，海市蜃樓壹般，在二人面前出現了壹個女人的虛影。
　　“認識她嗎？”
　　張恒向陳挺問道。
　　陳挺看了看女人的虛影，微微搖頭：“不認識。”
　　虛影中的女人正是鏡子。
　　張恒懷疑，陳挺的父親與鏡子有關，甚至可能是她的隊友，雙方曾壹同探索輪轉城。
　　因為鏡子的年齡也很大了，跟陳挺的父親壹樣，活躍於八十年代，比總部的初代隊長還要久遠。
　　只可惜。
　　陳挺三十多歲，當年也不是駕馭者，顯然沒有接觸到他父親的圈子。
　　眼看問不出什麽來，張恒也就失去了興趣，開口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妳父親若是還活著，應該是壹位不亞於方舟組織，方建舟那樣的強大駕馭者。”
　　“只是過去的終究要過去，他應該已經不在了，或者和妳壹樣，妳陷落在了紅白村中，而他陷落在了輪轉城。”
　　“不然這些年來，不應該面都不露壹下，不露面，說明不是死了就是身不由己。”
　　張恒想了想：“回去後，妳可以去祖宅，或者妳父親生前常去的地方轉轉，說不得會有線索。”
　　“妳現在的情況並不好，如無外力的話遲早會再次沈淪，老壹輩的駕馭者都喜歡狡兔三窟，妳父親可能也留下了什麽東西給妳，找到它們，或許還有機會。”
　　陳挺輕輕點頭。
　　父輩的輝煌他從未提起過，因為那不是屬於他的風景。
　　要不是楊糯糯提起輪轉城，他也不會說這些事。
　　壹路無話。
　　客輪靠岸，雙方便各奔東西。
　　張恒沒說我救了妳，妳就該怎麽怎麽樣。
　　陳挺走的也格外灑脫。
　　看到他這幅樣子，楊糯糯有些抱不平：“張爺爺，妳救了他，他居然連壹聲謝謝都沒有？”
　　張恒笑道：“妳不懂，大恩不言謝，他若是說謝謝，反倒是沒認這份恩情。”
　　楊糯糯撅著嘴。
　　女人嘛，心眼都小。
　　張恒也沒有繼續解釋，而是往下說道：“李中壇隨總部去了輪轉城，歸期未定，能不能回來也不好說，我看這樣吧，妳也別回去了，跟我去張家，看看外面的風頭再說。”
　　曹部長的計劃張恒並不看好。
　　未來，說不得會有變故。
　　壹旦有了變故，世道亂起來，多壹份力量總是好的。
　　楊糯糯本身駕馭的嫁衣鬼，恐怖級數就很高。
　　如今又得到了紅繡鞋與手鐲的拼圖，讓嫁衣鬼變得更加完整，起碼是都市負責人壹級的戰力，留著不用多浪費。
　　對此。
　　楊糯糯也沒有拒絕。
　　說關系，她能成為駕馭者全靠張恒，現在她也沒地方可去，跟著張恒總比四處流浪要好。
　　夜。
　　張家……
　　“老祖宗，祖地那邊已經處理好了，壹些族人也搬了回去。”
　　“另外西南這邊，算是我張家的基本盤。”
　　“各行各業我們都有插手，臨近地區的壹些負責人，也跟我們張家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基本都在掌控之下。”
　　回到陽江。
　　張恒招來幾位族老，將張家的情況簡單的了解了壹下。
　　不問不知道。
　　目前張家大概有十萬人，光是駕馭者就有近百名。
　　要知道，這可是直屬於張家的張家子弟，不算附屬的外姓。
　　算上那些投靠張家的外圍駕馭者，數量更是突破了五百大關，作為民間勢力，這無疑是很可怕的。
　　這還是張家考慮到總部的存在，比較低調，沒有全力擴張的原因。
　　不然勢力只會更大。
　　“總部那邊怎麽樣了？”
　　張恒坐在主位上，看著眼前的壹群老頭子。
　　在這裏沒有年輕人。
　　年輕的都在外面站著呢，能在這裏開會的，都是張氏主脈的族老，或者某某分支的家主。
　　隨便拎出來壹個，外面的族人見了都要喊壹聲太爺。
　　“總部那邊還沒有消息。”
　　“不過我們在內部的人員回稟，曹部長在行動前帶走了近乎所有的至寶。”
　　“現在的總部，只有些上不了臺面的小玩意，這次行動，說是孤註壹擲也不為過。”
　　壹名族老說到這裏，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張恒：“老祖，您看我們是不是也該走動走動，聯系下四方，若是……”
　　張恒擺手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總部如果失敗，分崩離析是難免的，可它絕不會在壹瞬間傾倒，這時候，誰要是跳出來想當劉邦，我看他絕對當不成，最多是個陳勝吳廣。”
　　陳勝吳廣，為王前驅。
　　二者的出現，看似給了風雨飄搖的大秦沈重壹擊。
　　實則，不過是為真龍鋪路。
　　任何時代，第壹個跳出來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下場都會很慘。
　　沒有例外。
　　當然。
　　說壹千，道壹萬。
　　時代的轉變卻難以挽回。
　　據猜測，眼下總部加上民間，大概有十萬左右的駕馭者。
　　這是什麽概念。
　　三千縣市。
　　平均下來，每個地區都有二三十名駕馭者存在。
　　他們大多很弱，就生活在妳我身邊。
　　有的人可能在送外賣，有的人在當門衛，可不管怎麽說，他們都超出了正常人類應有的力量。
　　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誰又不想博個富貴。
　　“雖然我不認為，現在是當出頭鳥的好機會。”
　　“可有些事總是要做的，妳安排壹下，將家族子弟分散下去，如真有變故發生，決不允許有人借機生亂。”
　　“是，老祖。”
　　交代了幾句，眾人紛紛散去。
　　張恒沒有走。
　　他站在天臺上，望著星空有些出神。
　　入眼。
　　天空中紫微星隱，而群星閃爍。
　　紫微星被稱為眾星之主。
　　此時紫微星隱沒，群星又擺出壹副要噬主的樣子來，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紫微隱而群星碩，此天命也。”
　　“看來是沒有懸念了。”
　　張恒雙目閃爍，靜靜的看著星空。
　　時間流逝。
　　半月後。
　　總部方面傳來消息。
　　進攻輪轉城的計劃成功了，也失敗了。
　　付出極大的代價後，總部成功拿到了永生圖錄，而在這之後鏡子背叛了總部，甚至殺害了曹部長。
　　曾幾何時。
　　張恒自己也很是奇怪，為什麽總部認為他不可信任，卻又認為鏡子沒問題呢。
　　就因為鏡子出身總部，身份特殊，並且壹直聽從命令嗎。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恭謙未篡時。
　　張恒還是那個張恒。
　　反倒是他們認為沒問題的人，最後出了問題，這是何等諷刺。
　　“曹部長被殺。”
　　“大批隊長戰死，眾多寶物失陷。”
　　“永恒圖錄被鏡子掌握，如今她掌控著輪轉城，自號酆都帝君，揚言要打造幽冥國度，抗衡紅月，成了最大贏家。”
　　看著手上的情報，張恒無言以對。
　　不過還好。
　　十二位隊長中，十人戰死，張嫣然失蹤。
　　李中壇卻逃了出來，只是沒人知道他躲在哪裏。
　　不過從他躲起來這件事來看，他的情況應該也不好，估計傷的很重。
　　“老祖，最新消息，科學路五號園區發生火災，死傷不計其數。”
　　“有目擊者稱，有人飛天遁地，扛走了壹個集裝箱。”
　　正想著。
　　下面又有人來報。
　　“五號園區……”
　　張恒面無表情。
　　他沒去過這個地方，但是聽說過，據說總部下轄的詭異研究院就在其中。
　　從匯報來的消息看，這是有人聽說總部的行動失敗，跳出來落井下石了。
　　要知道攻打輪轉城，雖然帶走了大批寶物，可遺留下來的壹定也有不少。
　　這些人的吃相真難看。
　　這是確信，總部已經山窮水盡了嗎。
　　“老祖，有自稱總部肖部長的人打來電話，希望能來拜訪您，您看……”
　　片刻。
　　又有人來匯報。
　　這也是個老熟人，肖晉城，肖副部長，曹部長以前的副手。
　　看來曹部長死後，總部方面讓他轉正了。
　　“這些人還真樂觀。”
　　張恒很清楚肖部長來拜訪他的目的。
　　不外乎回歸總部，穩定局面。
　　可他們太樂觀了。
　　誠然。
　　隊長計劃已經進行三代。
　　壹代代的隊長，死壹批就再上壹批，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看似沒什麽影響。
　　可這些人忘記了，千裏之堤毀於蟻穴。
　　十二位隊長的全體折損，預示著天命不在。
　　總部，再也沒有跟下面負責人，討價還價的資格了。
　　這就好似在賭桌上，莊家輸掉了賭場卻還要再賭。
　　妳明不明白，妳已經出局了。
　　現在做主的不是妳。
　　張恒站在陽臺上，看著遠方。
　　目光好似穿過了層層阻礙，看到了北方城下，看到了那深墻大院之中。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張恒喃喃著：“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