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十五日連雪

　　三姐當面。
　　虎萌萌開心的壹躍而起。
　　她最喜歡這樣撲張恒了。
　　每當這個時候，張恒都會把她壹把抱住，抱在懷裏轉兩圈。
　　可惜。
　　三姐不是張恒。
　　下意識的張開手，下壹秒，懷中壹陣大力傳來，三姐抱著虎萌萌，滾地葫蘆壹樣倒向雪地。
　　“哎呦……”
　　三姐整個人都不好了，躺在雪上，被虎萌萌壓在身下，齜牙咧嘴的說著：“妳給她吃啥了，萌萌怎麽這麽重了。”
　　張恒站在壹旁偷笑：“妳問她吧。”
　　虎萌萌用臉蹭著三姐，驕傲的說道：“壹天兩頭豬。”
　　“這麽多？”
　　三姐驚得張大了嘴巴。
　　“萌萌，別壓著三姐了。”
　　張恒將萌萌抱起來，放在壹旁，隨後伸手將三姐拉起來：“我就說妳抱不動她吧，妳還不信，這還是收著力呢，不然就是壹頭野豬，也要被她壹下撞飛出去。”
　　“這麽厲害。”
　　三姐掃著身上的雪，不驚反喜：“厲害點好，萌萌厲害，就沒人敢欺負妳們了。”
　　“這話說的……”
　　張恒不置可否，將地上的羊腿撿起來，扛在肩上，詢問著：“大家都在家嗎？”
　　“沒。”
　　三姐壹臉喜歡的抱著張恒帶回來的布料，回答道：“村南頭的孫太爺妳還記得不，就是開春摔了胯骨，壹直癱在床上讓人伺候著的孫太爺。”
　　“有點印象。”
　　張恒回憶著孫太爺：“八十多了，身子骨壹直硬朗，誰成想下地澆菜，腳下壹滑，摔了壹下，人就癱在床上動不得了。”
　　“唉……”
　　三姐嘆息著：“人老了，骨頭都是脆的，昨天入夜，滿村人都嚷嚷著下雪了，孫家人也出門看雪，結果回去，就發現孫太爺已經走了。”
　　“孫家早上送的話，天剛亮，爹娘就去孫家幫忙去了，畢竟咱家跟孫家的關系近，鬧糧荒的時候，孫家還借了咱家十斤小米呢。”
　　張恒輕輕點頭。
　　鄉下人不敢說淳樸，可遇到紅白之事，哪怕兩家關系壹般，也會幫著照應壹二，更別說孫家和張家的關系本來就好。
　　“二哥呢？”
　　張恒又問起了張二哥。
　　“他。”
　　三姐壹提就有氣：“還是昨天下午走的，跟兩個整天偷雞摸狗的狐朋狗友，也不知道幹啥醜事去了。”
　　張恒聽了也沒在意。
　　他這次回來，本就是為了三姐的婚事來的。
　　張二哥在不在都不打緊。
　　“三姐，朱二哥最近做什麽呢。”
　　心中雖有算計。
　　可張恒明白，三姐到底是女孩子，臉薄，也就沒有直接開口：“幾個月沒見他了，怪想他的，正好，我這帶了羊腿，妳把他喊來，咱們熬點肉湯喝。”
　　“行，我這就去喊他。”
　　三姐壹臉喜色。
　　說起來，張三姐雖然不過十五歲。
　　可古代結婚早，十三四嫁人的比比皆是。
　　十五歲。
　　已經是大姑娘了，知道心疼人。
　　眼見張恒拿來的兩個羊腿壹個比壹個粗，三姐也美滋滋的去了。
　　畢竟。
　　以前張家窮。
　　總是朱二哥偷偷接濟他們。
　　現在張家的日子好過了，又有羊肉這種平常百姓吃不到的好東西，禮尚往來也是應該。
　　踏踏踏……
　　壹個村子住著，叫人也很方便。
　　前後不過半盞茶。
　　戴著豬皮帽子，穿這件大襖的朱二哥就來了。
　　“小弟，妳回來了。”
　　見到張恒。
　　朱二哥也很高興，壹邊跟張恒打著招呼，壹邊探頭探腦的往外看：“門口那幾條狗是妳帶來的嗎？”
　　“喜歡吧。”
　　張恒笑著說道：“回頭下小狗仔了，給妳抱兩只來。”
　　“那可太好了……”
　　朱二哥正要應下。
　　三姐就在他手背上掐了壹下。
　　話到嘴邊，朱二哥只能咧著嘴，來了個壹百八十度急轉彎：“還是算了，這麽大的狗，壹頓的吃多少東西，養不起，養不起。”
　　張恒會心壹笑。
　　沒揭破，而是向三姐說道：“三姐，妳去燒鍋水，再從羊腿上切幾斤肉下來，連帶著我上次帶來的花椒，大料，跟野菜壹起燉了，這大雪天，喝口熱的，暖暖身子。”
　　“行，妳們聊。”
　　三姐收拾羊腿去了。
　　等她壹走。
　　張恒招招手，示意朱二哥坐到土炕上來。
　　這邊坐下。
　　張恒小聲道：“朱二哥，過了年，我三姐可就十六了。”
　　“啊……”
　　朱二哥楞了壹下，壹臉茫然的看著張恒。
　　張恒心想這也是只呆頭鵝，繼續道：“妳那邊準備的怎麽樣了，什麽時候娶我三姐過門？”
　　“我，我都行。”
　　朱二哥壹臉傻笑。
　　“都行！”
　　這是什麽話。
　　張恒壓低聲音：“光妳行，那哪行啊，妳爹娘現在是什麽意思，別稀裏糊塗的把我三姐娶過去，回頭再受委屈。”
　　“不能不能……”
　　朱二哥連連保證：“以前，我娘是有點反對，可到壹時，說壹時的話，現在她不但不反對了，反而天天問我啥時候來找三姐呢，心裏肯定是願意的。”
　　“這樣啊。”
　　張恒微微點頭。
　　以前張家窮，是別人家的佃農，自家連壹畝地都沒有。
　　朱家則是自耕農。
　　有十幾畝地不說，村裏僅有的三頭牛，就有壹頭是老朱家的。
　　兩兩相較。
　　朱二哥他娘有些不樂意，嫌張家窮，其實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
　　鄉下人，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張家又是村裏最窮的。
　　兩家結親。
　　不消說，三姐肯定放心不下家裏，今天帶五斤米，明天帶十斤面，就跟個小老鼠壹樣。
　　壹次兩次，不說什麽。
　　次數多了，朱家人肯定也有怨言。
　　所以站在朱家的角度，張家確實不是壹門好親事，壹個遊手好閑的二哥，壹把八歲的弟弟，朱家有多少家底夠往裏面添。
　　當然。
　　此壹時彼壹時也。
　　現在嘛。
　　風水輪流轉，情況又有了不同。
　　張恒成了虎山廟祝。
　　以前的王廟祝，家有良田幾千畝，日子過得別提多闊氣。
　　在壹般人眼中。
　　張恒就是比不得王廟祝，可壹年撈幾百兩銀子總不是難事吧。
　　於是。
　　有些嫌棄張家窮的朱家，眼下也換了口風，不再反對這門親事。
　　當然。
　　或許有人會說這是勢利眼。
　　可換成自家兒子，自家閨女，誰不想娶的好點，嫁的好點。
　　張恒以己度人。
　　也不認為這是錯誤。
　　“過了年。”
　　“三姐也就十六了，不小了。”
　　“總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尋思著，明年開春，就先把事情定壹定，結婚雖然不急，可親還是要定的，不定親，妳來找三姐，或者三姐去找妳，壹來二去，次數多了，我擔心會有人說閑話。”
　　張恒頓了頓：“我是這樣想的，回頭了，我在至北侯府對面買個鋪子，再收拾收拾，弄個帶院的三層小樓。”
　　“到時候，這個鋪子就當我三姐的嫁妝，妳們夫妻兩開個酒樓，壹樓是吃飯的大堂，二樓是雅間，三樓用來當客棧。”
　　“再請幾個跑堂的夥計，壹個管賬的先生，兩個廚子，三個幫工。”
　　“人也不需要太多，十來個人就夠了。”
　　“遠了不說，起碼是壹門營生，別人壹聽，妳是虎山神廟祝家的姐夫，南來的，北往的，吃住也放心些，妳覺得呢？”
　　壹句句聽下去。
　　朱二哥的眼睛都直了。
　　以前。
　　他能想到的最好未來。
　　就是娶了三姐後，在家裏翻蓋兩間新房，爹娘再分給他們五畝地。
　　日出而作，日落而歸。
　　就像下山村裏的大多數居民壹樣，混個溫飽。
　　現在。
　　又是三層酒樓，又是十幾個夥計。
　　這哪敢想呀。
　　朱二哥說話都哆嗦了，半是歡喜，半是擔心：“我，我能行嗎？”
　　“怎麽不行。”
　　“虎山連綿千余裏，都是虎山神，也就是萌萌的的領地。”
　　“以前老山神在的時候，不允許百姓上山，別說打獵跟挖藥材了，就是挖野菜都不行，就跟個守財奴壹樣。”
　　“現在嘛，新山神，新氣象，以前的老規矩也可以改改。”
　　“也不需要太復雜，在虎王鎮上開個入口，允許附近山民進山打獵，采藥。”
　　“依我看，只要這個口子壹開，虎王鎮的人口就能翻幾倍，來往的藥材商，木材商，還有那些皮毛商人，就能把酒樓的門檻給踏平了。”
　　張恒壹臉的不在意：“說機遇，說富貴，壹句虎山神特許經營，只此壹家，妳就是想把買賣幹賠了，恐怕妳都做不到。”
　　“這這這……”
　　朱二哥激動難耐：“小弟，這是真的呀，這也太好了。”
　　說著，朱二哥也想不出自己能說啥了，賭咒道：“二哥嘴笨，也說不出好聽的話來，可我今天把話放這，以後跟三姐說話，但凡我語氣重點，不用妳說，我自己就把自己給勒死嘍。”
　　“不至於，不至於。”
　　張恒微微搖頭：“以後妳別怨我就好。”
　　誠然。
　　現在朱二哥很感激他。
　　可說不準未來的某壹天，吃飽了就要打廚子，覺得自己的壹切都是老張家給的，在鄉親面前擡不起頭來。
　　這不稀奇。
　　更有甚者。
　　現在的朱二哥，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小子，眼裏只有下山村和張三姐。
　　以後。
　　見了世面，開了眼，是個什麽樣也不好說。
　　最簡單的例子。
　　二十年後，家有良田千畝，騎馬坐轎。
　　那時的三姐已是半老徐娘，容顏不在。
　　看到那些年輕的，漂亮的。
　　還能守得住內心嗎。
　　至於說張恒。
　　他這個當小舅子的，又能插手多少。
　　……
　　雪。
　　壹直下。
　　清早，短暫的停息之後，中午又飄起了雪花。
　　接下來。
　　壹連半月都是如此。
　　推開門。
　　外面的積雪已有壹米厚，而天空還未放晴。
　　“求求山神老爺，這雪不能再下了，壹米厚的雪，連房頂都壓塌了，十裏八村，已經砸死好幾個人了。”
　　“求求山神老爺，大雪連綿，連草根沒地方去挖，再不停雪，我全家都要餓死了。”
　　“山神爺慈悲，治壹治大雪吧，再這樣下去，地裏的幼苗非得凍死不可啊。”
　　連續半個月天不放晴。
　　雪花飄零。
　　帶來的影響非常可怕，這已經是雪災的規模了。
　　看著跪在山神廟外，磕頭如搗蒜的眾人。
　　張恒面無表情，因為他已經看過了，這場雪是全國範圍的。
　　此雪，乃天意。
　　止雪，便如逆天，將遭天譴。
　　“天意在慶，不在璃……”
　　看著天空。
　　張恒又想到了這句老話。
　　六十年前，大璃王朝壹統天下。
　　佛道兩家遭到驅逐。
　　離開前，佛道兩家曾向外公布，天意所鐘，合該壹統的大王朝是慶國，而不是璃國。
　　璃國逆天而行，比不長久。
　　自那以後。
　　好似有所應正壹般，大璃境內天災不斷。
　　今年洪水，明年就是大旱。
　　反常的氣候與天象，鬧得饑民四起，人心惶惶。
　　現在。
　　去年剛經過旱災。
　　今年又遇這十五日連雪。
　　別說張恒這樣的修道之人了。
　　就是普通百姓，壹個個也看出不對了，嘀咕著：“方才六十年，莫非大璃的氣數便已經盡了。”
　　轟隆隆……
　　冬雷如鼓。
　　張恒眉頭緊鎖，看著天空：“人定勝天，不過，在這場與天的交鋒中，璃皇好似落了下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