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奢侈食物

　　小女孩翻完垃圾桶，不僅翻到剛倒掉的牛肉，很多沒吃幹凈的骨頭，裏面還有壹顆完整的蘋果，也不知為什麽被人丟了。
　　後來仔細觀察才發現，原來是蛀了個沙礫大小的洞。
　　別人的浪費，就是自己的欣悅，小女孩別提多高興了，照單全收。
　　“大豐收啊！這些食物，夠我和太陽王吃上好幾天了！”小女孩開心地拍著鼓鼓的衣兜，她扭頭看向索蘭黛爾，突然怔住，“餵，妳幹嘛？？？”
　　只見索蘭黛爾輕輕咬著下唇，鼻尖和眼睛都紅紅的，眼淚順著面頰滑落至下巴，吧嗒吧嗒往下掉。
　　“妳哭什麽？？？”小女孩驚愕地問。
　　“啊……”索蘭黛爾轉過身，胡亂地抹著臉，“沒啊，沒哭，眼睛被風吹得有點幹而已……”
　　小女孩嫌棄地看著索蘭黛爾：“妳這人又是打噴嚏，又是流眼淚……妳身上到底是有多少毛病啊？……”
　　索蘭黛爾擦幹眼淚，重新露出笑臉：“好啦，我們快去吃飯吧。”
　　……
　　索蘭黛爾帶小女孩找了壹圈，最後選中壹家異域風格的餐廳。
　　這家店的老板是外鄉人，來自遠東皇朝，專門給薄暮城貴族做口味不壹樣的異域菜，價格非常高，但手藝確實了得。
　　好多貴族慕名而來，滿意而歸，光是留下的小費每天就有幾十枚銀月。
　　索蘭黛爾很懂禮貌，吃飯前先開了間旅館套房，讓小女孩把身上洗幹凈，把她撿來的食物用食盒裝好，然後給她買了套新衣服，這才帶著她進餐館。
　　然而，餐廳老板見多識廣，還是從舉止和神態判斷出小女孩是個窮鬼，他本不想接待，但索蘭黛爾故意露了壹下錢包。
　　老板看到裏面滿滿的金月，頓時換了壹張臉，卑躬屈膝，畢恭畢敬把兩人請了進來。
　　因為不想引人註意，索蘭黛爾開了壹間貴賓包廂，避開了外人的耳目。
　　菜單拿上來後，小女孩打開翻看起來。
　　小女孩壹開始撓著頭，看不懂菜單上寫的什麽，但標價的圖案和數字還是能認到的，她壹看直接嚇壞了：“喔！這些都是什麽菜啊？怎麽壹道菜就要20枚銅月？！還有後面這個……壹道菜888枚銀月？？？這標錯了吧？？！！”
　　索蘭黛爾接過菜單看了壹眼，說：“沒標錯啦，888枚銀月那個菜叫佛跳墻，裏面是極品鮑翅、海參、猴頭菇、千年靈芝這些天材地寶，是遠東皇朝的宮廷禦宴菜品之壹，就是這個價。”
　　小女孩臉色不太好：“888枚銀月，相當於88800……880000枚鐵月，這太嚇人了！我平時去買東西，都是買3鐵月壹碗的雜糧……別說吃，我見都沒見過這麽貴的食物……”
　　索蘭黛爾捧著小臉看著她，溫柔地笑著：“沒關系，妳不用管價格，想吃什麽就吃什麽，隨便點。不認識菜名的話指給我看，我告訴妳這是什麽菜。”
　　“那個……是妳出錢對吧？”小女孩不放心，還專門確認了壹遍。
　　索蘭黛爾被逗笑了，伸手拍拍她的頭：“放心啦，是我出錢，我不會騙妳的。”
　　小女孩這才松了壹口氣，她翻著菜單，眼神飄忽不定地嘀咕著：“我是真的無法理解，吃壹頓飯花這麽多銅月銀月？妳們有錢人過的是什麽生活啊……我還以為有錢人吃飯是壹頓吃5塊面包呢……”
　　小女孩翻開著菜單，和索蘭黛爾不停交流：
　　“這個菜是什麽？怎麽也這麽貴，壹份要66枚銀月……”
　　“這個是火牛蹄，可以清蒸，可以紅燒。”
　　“火、牛、蹄……拆開我都知道是什麽意思，合在壹起我怎麽就聽不懂了……”
　　“火牛是壹種怪物啦，和普通的牛不壹樣，它生活在極熱之地，通體赤紅，生氣時身上會燃起烈火，力氣是成年公牛的十幾倍。這道菜就是用它的蹄子做的。”
　　“這麽可怕的怪物，要怎麽把它的蹄子砍下來？”
　　“要對付火牛，壹般要40名技藝嫻熟的獵人合作，提前半個月踩點、覓蹤、布置陷阱……運氣好的話可以無傷而歸，但大部分時候都會出現傷亡，壹般會死2到3個人，重傷7到8個。這也是為什麽火牛蹄的價格這麽昂貴。”
　　“……那這個呢？32枚銀月這個。”
　　“這個是巖耳，類似蘑菇，32枚銀月是壹斤的價格。”
　　“蘑菇我吃過，但蘑菇沒這麽貴吧！十幾枚鐵月就能買到好多啊！”
　　“巖耳不是普通蘑菇，它的生長條件非常苛刻，只長在不被陽光直射、氣候陰濕的懸崖峭壁上，需要專門的攀巖人掛著繩索去采摘。”
　　“這工作是不是很危險……”
　　“是的，每年都有近百位攀巖人為了采摘巖耳，墜崖身亡。所以巖耳的產量很低，價格自然也很高。”
　　……
　　菜單上的食材來歷繁多，因為索蘭黛爾露過錢包裏的金月，被老板判定為貴賓，所以還有壹份專屬菜單。
　　裏面是各式各樣的天材地寶，比如來自遠東叢林的森狼之眼。
　　森狼這種生物，毛皮進化成了可以融入叢林的保護色，速度快如閃電，且經常成群結隊出現。
　　據皇家太醫所著經書，森狼之眼具有清肝瀉火、解毒明目的作用，經常作為貢品呈奉給達官貴人。
　　為了狩獵森狼，代價便是每年有百余名精英獵人或死或殘。
　　還有壹種名為雪蓮的食材，生長在極北之地，遠東武者可汲其精華，壓制修煉後躁動的真氣，普通人吃了以後亦可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但雪蓮的生長條件極度苛刻，它的花蕾只在零下93度時才會綻放，多1度少1度都不行，綻放後如果沒能及時摘下，溫度發生細微變化，又會很快枯萎。
　　為了及時摘獲這種天材地寶，壹到冬季，遠東便會派出大批采摘隊駐紮於極北，分批次暴露在冰天雪地下，24小時盯著雪蓮花蕾，溫度壹到零下93度則立刻摘下，保存於甘露凈水之中運回。
　　壹整個冬天都在酷寒的極北之地盯梢，其危險性可想而知，每年光是因采摘雪蓮而凍死的人就有數百名，凍傷凍殘者更是十倍於這個數字。
　　而采摘來的雪蓮，壹部分拿去助頂級武者修行，壹部分供奉給王公大臣，也會有壹小部分流入市場。
　　雪蓮的稀有性與強悍的功效，自然也造就了其極其誇張的價格，壹朵便要3枚金月，而且還是有價無市——想要在這間餐廳訂購雪蓮，需提前壹年預約。
　　……
　　小女孩聆聽著這些食材的來歷，從壹開始的驚嘆，慢慢變得沈默，似乎是聽得麻木了。
　　最後，小女孩默默把菜單推給索蘭黛爾：“還是妳來點吧，畢竟付錢的是妳，妳點什麽我吃什麽。”
　　“好，我來。”索蘭黛爾接過菜單。
　　“那個……”這時，小女孩輕喚了她壹聲，低著頭呢喃著，“我們吃壹些不需要死人的東西吧……”
　　索蘭黛爾抿著唇，輕輕點頭，拿起普通菜單翻看起來。
　　雖然索蘭黛爾沒吃過太多遠東菜，但看菜名和佐料大致能知道是什麽，很快將壹份份菜勾選，遞交給老板。
　　不多時，廚房火力全開，壹盤盤熱騰騰的菜肴端了上來，麻婆豆腐，剁椒魚頭，紅燒肉，酸菜肥牛，春筍蒸醬肉，龍蝦燴飯……各種豐盛的食物擺滿壹桌。
　　和那些天材地寶相比，這些只是來自遠東的家常菜，但這裏的廚師廚藝實在太好了，選用的也都是最優質的食材，再加之小女孩窮困潦倒，平時吃的都是劣質食物，這壹桌子菜對她來說簡直和王室貢品沒有區別。
　　香味撲鼻，小女孩直接饞瘋了，迫不及待開吃，她不會用筷子，只能用勺子舀，後來嫌勺子舀得慢，就直接上手抓，吃得狼吞虎咽，湯水四濺，跟個餓死鬼似的。
　　更誇張的是，小女孩實在是太“節儉”了，魚頭吃完了要把骨頭也嚼壹遍，嚼到沒味為止。
　　紅燒肉盤子上的油全舔光，幹凈得都快不用洗了。
　　米飯也吃得壹粒不剩，別說偶然掉桌上，哪怕掉地上了都要撿起來，吹吹灰塞嘴裏。
　　在這種吃相面前，洛娜……不……緋夜的吃相都足以用“端莊”來形容。
　　要不是索蘭黛爾攔著，小女孩甚至要把肥牛、蒸醬肉之類的往自己衣兜裏倒。
　　索蘭黛爾不讓，小女孩就不停揉肚子，讓自己消化得快壹點，然後把肉全吃幹凈，湯湯水水全部吮幹。
　　中途，小女孩還是趁索蘭黛爾不註意，偷偷往兜裏倒了兩碗白米飯。
　　其實索蘭黛爾看到了，但故意沒說破。
　　吃到最後，小女孩吃得肚皮都圓了，整個人癱在沙發上，陶醉地說：“太爽了！！！這就是活著的感覺嗎？！妳每天都吃這樣的飯菜？！”
　　索蘭黛爾搖了搖頭，笑著說：“我在王宮會被管著，只能吃營養師定制的餐譜，都是很清淡的東西，比如什錦蔬菜、幹奶酪、水煮牛肉、奇亞籽、堅果什麽的。這些重油重鹽的食物，我也只有逃出來才能吃。”
　　小女孩和索蘭黛爾壹陣廝混，早就熟不拘禮了，摸著肚子取笑道：“妳們真的好奇怪，明明有花不完的錢，卻連吃個飯都那麽拘謹。如果不能自由自在地吃東西，錢賺得再多有什麽用？”
　　博覽群書的九公主，今天已經不知道第幾次無言以對，只能摸著後腦勺傻笑。
　　聊著聊著，索蘭黛爾叫來老板加餐，她自己剛才沒吃幾口，那些飯菜都被小女孩拿手抓過壹遍，實在下不了嘴。
　　索蘭黛爾向老板點了壹份黑松露蛋糕，壹盤牛油果蛋炒飯，再加壹碗蝦仁蒓菜湯，這些食物算不上重油重鹽，但和王宮的營養餐比起來，已經是非常奔放的吃法了。
　　餐端上來的時候，小女孩其實早就吃飽了，但長期營養不良的身體，已經讓饑餓感成了習慣反應，她看得直流口水，直接擠到索蘭黛爾旁邊，探出鼻子不停嗅著：“這個米飯聞著真香！哎，裏面這綠綠的和黃黃的是什麽？”
　　索蘭黛爾往旁邊挪了挪，給小女孩讓出壹點位置：“綠色的是牛油果，營養價值很高的，在我的營養餐譜裏經常出現，黃色的就是雞蛋呀。”
　　“咦，我看市場上賣的雞蛋不都是有殼的嗎？這裏怎麽是軟塌塌……來來來，給我嘗幾口。”小女孩笨手笨腳拿著勺子，舀向索蘭黛爾的飯。
　　壹看別人用過的勺子在飯裏舀來舀去，索蘭黛爾的表情有些僵：“妳餓的話，我再給妳點壹份吧。”
　　“先吃嘛，我等不及了。”小女孩舀了幾口飯，但吃得太急，飯卡在喉嚨裏咽不下去，她趕緊把那碗蝦仁蒓菜湯端起來，咕嚕咕嚕地喝著，“嗯！這碗湯真好喝！”
　　索蘭黛爾嘆了聲氣，耐著性子說：“我還沒吃呢，妳讓我吃壹口唄。”
　　“那妳吃啊。”小女孩讓出身位，有模有樣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索蘭黛爾看了壹眼被舀得亂七八糟的盤子，搖頭說：“我重新點壹份，然後我們分個盤吧……這樣我吃不下去……”
　　“分什麽盤啊，直接吃不就行了。”流落街頭的小女孩哪懂得用餐禮儀，她把湯喝完後，又盯上了那塊黑松露蛋糕，“這個黑色的東西看著很不錯啊！妳點餐的時候叫它什麽來著？黑什麽蛋糕……哎不管了，我嘗嘗看。”
　　“別啊！妳要吃我給妳點，別搶我的這份……”索蘭黛爾急忙去攔，但根本拗不過，小女孩像黏滑泥鰍似的從她胳膊下鉆過，伸手向黑松露蛋糕抓去。
　　泥人還有個脾氣，小女孩這樣搶食，換誰都會不開心的，索蘭黛爾已經是極力忍耐了，語氣也急促起來：“先讓我吃壹口！”
　　眼看小女孩沒有收手的意思，索蘭黛爾終於急了，她護住黑松露蛋糕，後半句話脫口而出：“這是我買的！”
　　如果說兩人此前建立起了友誼的橋梁，不論橋梁多麽虛妄，至少真實存在。
　　那麽現在，無心之言破壞了壹切。
　　小女孩嬉皮笑臉的模樣消失得無影無蹤，表情變得冰冷，融洽的氣氛壹去不復返。
　　高貴的公主，低賤的奴隸，王國最高層和最底層的聯系徹底斷裂，再也不會復原。
　　小女孩什麽話也不說，起身就走。
　　索蘭黛爾趕忙叫住她：“對不起，別生氣，我把蛋糕給妳就是了。”
　　小女孩停在原地，側過臉，眼中滿是化不開的冷意，接下來三個字，仿若刀壹樣狠狠刺在索蘭黛爾心上：“我恨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