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醉臥行竊

　　“呼——呼——”不管葛拉博怎麽呼喚，波頓都垂著頭，嚕聲如雷，宛如壹只陷入冬眠的熊。
　　葛拉博也沒辦法了，總不能把波頓丟在這裏，否則明天波頓發現自己四仰八叉睡在宴席上沒人管，非得發火不可。
　　葛拉博擡起波頓的右臂，繞過自己後頸，準備把他架起來擡回房間睡覺。
　　但葛拉博高看了自己的力量，他在特洛伊家族不是主戰人員，沒有接受過主動感染，只是個普通人，毫無超凡之力，加之平時又沈醉於酒色，不怎麽鍛煉，抱個女仆都累得不行，哪扛得動波頓這種壯漢。
　　葛拉博幾度發力，怎麽都擡不起波頓，還險些把自己的腰閃了。
　　“呼——呼——”波頓像爛泥似的癱在地上，呼呼大睡，急得葛拉博滿頭大汗。
　　酒席另壹側，索蘭黛爾今天淺嘗了壹點點酒，但她屬實沒有繼承珀修斯半點酒量，已經迷迷糊糊枕著胳膊睡著了。
　　相反，擁有龍血的洛娜酒量極其驚人，面前擺滿吃空的烤肉盤和喝空的酒杯，保守估計，20度的果酒喝了有七八斤，整個人半點事都沒有，連臉都不帶紅的。
　　壹看葛拉博對波頓束手無策，洛娜直接走了過來，白了他壹眼：“妳這力氣怎麽跟小姑娘似的？我來吧。”
　　言畢，她單手將200多斤的波頓拎起扛到肩上，就像扛了壹袋小麥那麽簡單。
　　葛拉博對龍騎士的力量見怪不怪，賠笑道：“那就勞煩您了。”
　　洛娜把波頓扛回房間，丟到床上，隨手拿起被子往他身上壹扔，拍拍手說：“好了，搞定，妳回家吧，我也準備抱索蘭回去睡覺了。”
　　葛拉博眼睛壹轉，恭敬地說：“不不不，王子殿下醉得不輕，又有傷在身，其他親衛我看也都喝醉了，我就留在這裏守夜吧，晚上由我照顧王子殿下。”
　　“守夜？”洛娜面露疑惑，神情很怪異，“妳在這裏守什麽夜？妳要陪波頓睡覺嗎？噫——”
　　“您說笑了，我不是那個意思。”葛拉博無奈地笑了笑，關切地說，“王子殿下醉成這樣，又沒有親衛在旁，我擔心晚上不安全。昨天不就很危險嘛，據說奇諾那個惡徒半夜偷偷潛進這裏，試圖蠱惑人心，還好王子殿下處置得當，沒讓他弄出什麽事。”
　　洛娜嘆了壹聲氣，搖頭嘀咕道：“反正我跟索蘭不相信那種事……我們都覺得奇諾是被冤枉的。”
　　“這個我就不做評價了，相信王子殿下會有公正的決斷。”葛拉博輕咳壹聲，語氣略帶若有若無的催促意思，“洛娜小姐，我剛才看公主殿下犯困了，要不您趕緊帶她回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就好。”
　　“好吧，那我走了，妳在這裏好好照顧波頓。”洛娜沒多做停留，準備回去找索蘭黛爾。
　　洛娜離去後，葛拉博躡手躡腳貼到房門上傾聽，當聽到腳步聲漸行漸遠，消失於走廊盡頭，他這才放下心，下意識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回頭看向房間。
　　波頓在下午有午睡的習慣，為了提高辦事效率，他經常會把壹些重要文件帶回房間，方便睡醒後第壹時間繼續批閱。
　　此時，許多軍機文件整整齊齊地堆疊在桌上，已經批註的放在右手邊，沒批註的放在左手邊，毫無秘密地展現在葛拉博面前。
　　不知道裏面有沒有……
　　葛拉博偷偷看了壹眼波頓，洛娜很粗心，放波頓的時候沒擺好姿勢，讓他整個人睡姿七歪八扭，被子還把頭蓋住了，跟裹屍似的。
　　但波頓依舊鼾聲如雷，想必是醉得很厲害，直接斷片了，估計踹他壹腳都不會醒。
　　葛拉博緊張地咽了咽喉嚨，伏低身體，盡可能放慢自己的動作，悄悄走向辦公桌，連呼吸都屏住了，就像壹只潛行的幽靈。
　　葛拉博走到辦公桌旁，拿出第壹份文件，開始偷看。
　　突然，身後傳來波頓暴躁的怒吼：“妳在幹什麽？！”
　　“？？！！”葛拉博只感覺意識瞬間空白，寒流沿著脊背躥下，渾身血液都仿佛被凍住，腦海像炸開火藥般嗡嗡作響，整個人險些神經繃斷昏死在地，連動壹下的勇氣都沒有，嘴裏支支吾吾，卻又說不出任何的狡猾之詞。
　　然而，許久過後，想象中的打擊並沒有到來。
　　只聽到波頓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囈語著：“西瓜中間那勺不許吃……那是給索蘭留的……我們吃邊上的……”
　　原來是說夢話……緊繃的神經驟然松懈，葛拉博只感覺眼睛都黑了好幾秒，心率直逼200，滿身都是冷汗，險些就這麽昏死過去。
　　葛拉博連喘氣都不敢，只能用力咽了咽喉嚨，按住自己顫抖的手，待平緩壹些後，開始偷偷翻閱桌上的文件。
　　《公館崗哨布防圖》、《搜捕情報匯總》、《俘虜統計表》、《軍團入境批次規劃》……
　　這些文件有些是常規軍情，有些是機密要聞，葛拉博壹個行政官絕對沒資格接觸，要是被波頓發現他在偷看，那都不是死罪的問題，光是酷刑審訊就能把他像洋蔥般剝個好幾層。
　　但葛拉博此時將律令拋到了腦後，躡手躡腳不停翻找，那些機密文件匆匆掃過壹眼便不再看，似乎鐵了心要找什麽東西。
　　翻到壹半，他突然目光如炬，小心翼翼將壹份文件抽了出來。
　　這份文件名叫《囚犯移交記錄》，出自親衛軍團典獄官之手，絕大多數囚犯都是血沙戰役中俘虜的大漠馬匪，其中不乏馬匪的高級軍官，甚至能看到好幾位被俘獲的部落酋長。
　　名單的順序按照最新捕獲日期有序排列，在最後壹頁新捕獲的犯人中，葛拉博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姓名：奇諾·凡·海爾辛。
　　捕獲日期：紅蓮18日淩晨4點13分。
　　關押處：雷雲城北城區翡翠巷63號地下室。
　　戒備等級：壹級。
　　看著文件上記錄的“關押處”，葛拉博眼睛壹瞇，北城是雷雲城的舊城區，這個翡翠巷前幾年被列入拆除範圍，但因為規劃問題，遲遲沒有著手，那裏有大量無人居住的舊房子，偶爾能看到無家可歸的野狗或者流浪漢出入。
　　翡翠巷的房子多為復式結構，帶有地下室，只要將周邊的流浪漢清理壹番，倒真是個藏人的好地方。
　　葛拉博視線下移，看向“戒備等級”。
　　壹級戒備，這是行軍途中最高級別的戒備，能“享受”這種待遇的，多是至關重要的重犯，像血沙戰役中被俘獲的幾個部落酋長，就是壹級戒備看守。
　　按照親衛軍團的戰力來說，壹級戒備的看守者很可能是第5序列的「炙芒」，專業素養高，且實力極其駭人，囚犯就算長了翅膀也飛不出去。
　　葛拉博把信息記在腦子裏，將文件放回原位，而且他很難得細心了壹次，所有文件的擺放順序、筆的擺放位置、攤開的文件頁數等等全部還原，絲毫看不出被人動過的痕跡。
　　葛拉博處理完痕跡，躡手躡腳走到波頓身邊，細細打量，波頓仍睡得跟死豬似的，呼吸間滿是酒氣，鼾聲堪比打雷。
　　見此，葛拉博安心了不少，偷偷摸摸離開房間。
　　“吱……”
　　門關上的壹刻，波頓緩緩睜開眼睛，瞳中隱匿著滲人的冷光。
　　……
　　葛拉博剛到走廊，正巧遇到了巡邏至此的衛兵，他沒有表露出慌張，甚至主動上前打招呼：“哎呦，可算有人來了，我正想找人接替我照看王子殿下。”
　　衛兵上前問道：“王子殿下還好吧？”
　　葛拉博回應：“無恙，已經睡下了。”
　　衛兵開門看了壹眼，眼看波頓睡得很深，他輕輕關上門，點頭說：“勞煩妳照顧王子殿下了，妳這是要去哪？”
　　葛拉博笑道：“我本來要徹夜照顧殿下，但剛才突然想起有緊急公務沒處理，正好妳們二位來了，那要不？……”
　　衛兵聽出了意思，沒有拒絕：“那請行政官大人先回去忙吧，王子殿下由我們照看便好，明天等他醒了，我們會說明緣由。”
　　“勞煩了，告辭。”葛拉博匆匆離去。
　　離開波頓的棲身公館後，葛拉博第壹時間趕回行政府邸，找到壹名心腹死士。
　　葛拉博提筆書寫了壹封文件，蓋上行政官印章，將文件交給死士，並把奇諾關押處的信息告訴了他，隨即沈聲說：“這封文件用作掩護，妳現在帶著它出城，把奇諾的消息帶給‘那位’。路上壹定要小心，確保沒有人跟著妳。”
　　死士重重點頭，收好文件，並在自己嘴裏放上毒囊。
　　這種死士往往都是從小被特洛伊家族收養的棄嬰，經過專業且嚴酷的訓練，不僅戰力高超，且有些近乎變態的忠心，視侍奉特洛伊為最高使命。
　　每次執行秘密任務，他們都會提前在口中放上毒囊，壹旦失手被擒，他們會毫不猶豫咬破毒囊自盡，將秘密和自己的生命壹同殺死。
　　死士受命，連夜騎乘快馬離開行政府邸。
　　然而，由於刺殺事件，雷雲城城防軍全部被勒令調離，整座城市的布防都已經被親衛軍團控制。
　　這不，死士剛到城門口，就遇到了關卡盤問。
　　“停！”士兵壹看有人策馬而來，立刻擡手示意勒馬，其余城防人員也握緊了武器，防止有人沖卡。
　　死士很配合地勒馬，停在關卡。
　　士兵上前問道：“什麽人？”
　　死士：“雷雲城行政官近身侍衛，現在要帶壹封情報前往風雲關，請速速放行。”
　　“送情報？”士兵面露疑惑，“風雲關離這裏有好幾天的路程，妳們為什麽不直接飛鴿傳書？”
　　死士答道：“這是機密情報，葛拉博行政官擔心飛鴿有失，特囑托我親自護送。”
　　士兵和同伴小聲商量了什麽，隨即面無表情說：“現在是特殊時期，王子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無故離開雷雲城。”
　　死士：“我能理解幾位的難處，但這是致總督府的急報，並非無故。如果幾位仍要阻攔，那就請寫下承諾書，由妳們承擔貽誤情報的後果，那我便留在城中，等候封城令解除。”
　　這種情況，條例中早有規定，士兵用頗為正式的語氣說：“妳壹定要離開雷雲城的話，需經過徹底的盤查，把妳的隨身文件拿出來給我們檢閱。”
　　死士頓時皺眉：“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這是給總督府的機密情報——機密，妳知道這兩個字的含義嗎？”
　　士兵冷淡地說：“現在沒有什麽機密大得過刺殺王子壹事，總督大人如果追究起來，讓他致信王子殿下便是，有什麽罪責我們會擔著。”
　　雷雲城畢竟是葛拉博的地盤，雖然城防軍被調離了，但他對城門布控的情況非常了解，現在發生的事也早就預料到了。
　　任何載體上記錄的情報，都存在泄露的可能性，唯有記在腦中的信息是無影無形的，只要妳不說，便不會有人知曉。
　　關於奇諾關押處的信息，葛拉博完全是口頭述說，死士也都記在了腦子裏。
　　現在這封所謂的“機密情報”，只是拿來應付城門士兵的掩護性文件，讓人看到也無妨，或者說，讓人看到就是它的作用之壹。
　　為了表現得更加自然，死士和士兵來回扯掰了幾句，最後假裝拗不過，順勢把文件拿了出來：“那妳看吧！我會向總督大人匯報這件事！”
　　士兵接過文件，打開後仔細瀏覽起來。
　　文件上撰寫了王子遇刺的過程，以及雷雲城近日的動向，確實是匯報給行省總督看的，沒什麽敏感信息。
　　士兵們又在死士身上搜了壹圈，確定沒有藏匿任何違禁物品，至於嘴裏的毒囊，先不說嘴巴這個部位壹般不會列入“搜身”範圍，毒囊這玩意非常隱蔽，就算張嘴讓人找，不仔細找壹番還真發現不了。
　　看完文件，搜完身，士兵將文件還了回去，後退壹步，做了個“請”的手勢：“多有冒犯，我們只是履行職責而已，到時候請讓總督大人別介意。”
　　死士接過文件，不冷不熱地“嗯”了壹聲。
　　士兵對後面的同伴揮了揮手，示意將路障搬開。
　　關卡打開後，死士用力甩動韁繩，策馬沖出城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