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利國利民

　　壹旁的蕭敬，只能在旁站著，得伺候完了陛下，方才能吃點殘羹冷炙！
　　只是此時，他也已餓了，聽到太子和陛下說真香，也不禁有點兒垂涎欲滴，他正要給弘治皇帝盛湯。收藏本站
　　方繼藩卻是道：“陛下，來了西山，還是自己盛湯為好。”
　　“……”弘治皇帝壹楞，隨即古怪地看著方繼藩：“西山有這麽多規矩嗎？”
　　“是的。”方繼藩理直氣壯地道：“太子和臣，因為農人們辛苦，因而想在此讓京裏的勛貴和富家子弟們也嘗壹嘗這兒的艱辛，打算到時在此掛牌壹個農家樂，招攬人來此遊玩，到了這裏，無論任何人都需自己動手……”
　　農家樂……
　　弘治皇帝覺得這名兒很俗。
　　可細細壹想，又覺得這俗氣之中，不由帶著幾分別樣的雅趣。
　　是啊，京裏這麽多的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之人，來此鍛煉壹番倒是好事。
　　何況這裏也並不糟糕嘛，朕平時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嗎？方才挖土豆的時候是真的累，可回過味來，卻也覺得是壹種別樣的體驗。
　　至少在這大明，這西山算是獨壹份了。
　　不對……
　　想到這裏，弘治皇帝漸漸的回味出壹點東西來了！
　　難怪方繼藩慫恿著太子來了，莫不是，就是想借此機會將他這農家樂推而廣之？
　　這個家夥，還真是滑頭啊。
　　可轉念壹想，弘治皇帝顯然對此樂見其成的！
　　他沒有揭穿方繼藩背後那似乎隱藏著的目的，反而朝大臣們道：“妳們的子侄，也要來此多走走，有好處。”
　　說著，他便起身，親自盛了壹碗湯，隨即輕飲壹口，眼睛卻是頓時亮了。
　　剛入口，是淡淡的鹹味，而後夾雜著壹股濃郁的肉質鮮甜味兒。
　　豬肉……是這樣的味道嗎？
　　他越發覺得離奇了，忍不住向方繼藩道：“這當真是豬肉？”
　　“陛下，這就是豬肉。”方繼藩毫不猶豫地道：“臣壹向童叟無欺，臣可以用臣積攢多年的名譽擔保。”
　　弘治皇帝更加覺得奇怪了，顯然在他的認知裏，豬肉不該是這樣的味道的。
　　弘治皇帝看著眼前的肉湯，不無驚訝地道：“此豬和別處的豬有所不同。”
　　說話之間，大臣們已經開動了，既然陛下覺得這殺豬菜好吃，眾人自然也紛紛動手起來！
　　果然壹嘗之下，味道竟是極佳。
　　或許後世之人打小就以吃豬肉為主，所以並不覺得豬肉有多鮮美，反而覺得牛肉、羊肉更有滋味。
　　可在這個時代，卻是倒過來的。
　　這嘗了第壹口，食欲就真正的被打開了，有人特別喜歡吃這肥肉，壹口下去，滿口油膏，快哉，都忍不住想要吟詩了。
　　弘治皇帝卻繼續問道：“朕從未吃過這樣的豬肉，妳來說說看，此豬，是從何而來？”
　　弘治皇帝這樣說，也是有所本的，這豬，有蹊蹺。
　　方繼藩便笑吟吟地道：“屯田所既是屯田，當然就不只是種植了，這蓄養畜牧也和屯田有關，臣為屯田所千戶，自然對這畜牧之事極為關心，尤其是這些年來，壹直受陛下鼓舞，陛下對屯田所可謂是……”
　　“說重點！”弘治皇帝打斷了方繼藩，壹臉嫌棄的樣子。
　　方繼藩只好尷尬地道：“這豬確實與眾不同，乃是特殊的方法養殖而來，不只肉質鮮美，而且……肉生得比尋常的豬要多壹些。”
　　“肉還多壹些？”弘治皇帝微微壹笑，倒也沒有多在意。
　　可方繼藩下壹句卻是驚到了許多人，只見他道：“同樣是壹頭豬，舊有的養殖，四個月下來，可從仔豬生至七八十斤，可若是屯田所所養殖的豬，同樣是四月，可直接生至百五十斤出欄。”
　　“百五十斤……”
　　所有人雖口裏都還在吃著東西，卻都給驚得呆住了。
　　劉健等人錯愕地擡頭。
　　百五十斤的豬……這可真不小了。
　　而且還只是養四個月而已。
　　他們或多或少知道養羊的事，畢竟朝廷得派大臣負責馬政之事，這馬政之中就包括了在邊鎮裏養羊。
　　就說這養羊，壹年下來，也不過長出七八十斤的肉，便算是不少了。
　　就這，已算是難得了，許多羊，其實都是皮包骨，肉少，五六十斤的也多的很。
　　而這豬肉長得如此迅猛，豈不是同樣的馴養時間，生出來的肉，是羊的六七倍？
　　弘治皇帝壹臉呆滯，他顯然還沒明白這裏頭的蹊蹺！
　　蕭敬見狀，連忙低聲在弘治皇帝的耳畔密語，耐心的解釋。
　　弘治皇帝這才恍然大悟，豬原來長得這麽快的啊。不只如此，產的肉竟還這麽多？
　　方繼藩道：“何況豬乃雜食牲畜，和羊不同，而今臣推廣土豆、番薯，想來未來……百姓們的土地定會大量的增產，這壹增產，只怕糧食要過剩了，所謂谷賤傷農，此話不是沒有道理，可若是多余的食物，或者是壹些多余的輔糧，要是實在吃不下，就可用來餵養牲畜，用這些余糧換來大量的肉，豈不是好？”
　　真真是壹言驚醒，劉健等人，已是眼前壹亮了。
　　紅薯和土豆出來，確實引發了地價的下跌，在座的大臣，不少人都虧損了不少，只是這等事無法避免，就算是有苦，那也只是心裏藏著。
　　糧產增多的本質就在於糧食過剩，囤積起來，還需耗費成本，人人都有飯吃了，誰還稀罕糧食呢？
　　因而，勢必大量的土地要荒蕪。
　　可若是這些糧食有用呢？
　　天下人不缺糧了，可這肉，天下卻是奇缺啊。
　　吃飽是壹回事，可要做到吃好，卻不是壹件容易的事。
　　人們都說，民有菜色，何謂菜色，說穿了，其實就是營養不良而已，不但吃不飽，也吃不好，和草原上的韃靼人比起來，雖是靠著蔬果和谷物，勉強可以使人填飽肚子，可為何許多百姓，雖是每日勞作，可實際上卻沒多少力氣呢？
　　原因只有壹個，就是吃不上肉。
　　對這壹點，方繼藩是深有感觸的。
　　在這個時代，吃不好，真的和體質有極大的關系，譬如壹般的大富之家，如方繼藩這般，因為營養豐富，蛋白質完全可以得到保障，所以方繼藩雖然才十六歲，卻已有壹米七了，和其他貴族相比，其實也不算太高。
　　而同樣，若是尋常的百姓，壹米七，就已算是‘巨人’了，許多人不過是在壹米五六之間，即便男人也是如此。
　　上壹世，在方繼藩生長的時代，也幾乎是壹代人比壹代人更高。
　　身高是壹回事，體魄也是如此，直到來了大明，方繼藩才知道，壹個熟悉弓馬的人，其實是完全可以憑著拳頭揍十幾個人的。
　　理由很簡單，能熟悉弓馬，壹方面是經過了專門的鍛煉，而另壹方面，能玩弓馬的人，家境絕對屬於富戶之列！
　　營養充足，體質自是比那些壹日兩餐只能靠著黃米為生，且整年都不見肉星而面黃肌瘦的人，不知要強上多少倍，這簡直就是來多少人打多少人，猶如猛虎進了羊群。
　　只是在這個時代，糧食轉化為肉的效率，實在太低了，要改善，就必須得先利用紅薯和土豆，先養活了大量的人口，使他們得到了溫飽，而後有了余糧，同時開始大規模的進行養殖，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養豬……實在是利國利民啊。
　　弘治皇帝在沈默了很久之後，終於明白了什麽！
　　他的眼眸微微壹張，眼中的光多了份璀璨的光澤，緊緊地盯著方繼藩，帶著幾分迫切地追問道：“當真可以使肉產提高這麽多？”
　　他依舊有些不可置信，可心裏更多的是期盼！
　　若如此，那麽可就解決了大問題啊，尤其是糧食盛產的情況之下，肉類本身就可以替代糧食進行食用的！
　　不只如此，土豆和紅薯其實都不易儲存，與其專門花心思去儲存，不妨用來生肉，若是百姓們也能隔三差五的吃上壹些肉，這……得是多大的善政。
　　“朕不信，妳帶朕去看看。”
　　方才還饑腸轆轆的弘治皇帝，已沒有心思再吃東西了，因為現在有了比飽腹更令他覺得重要的事情。
　　他已經豁然而起。
　　劉健等人也紛紛站了起來，他們的腦子已經開始飛快的盤算！
　　這養豬，顯然比養羊要劃算，而更重要的是，養羊要吃草，吃草就必須得帶著羊四處放牧，大明不是草原，沒有這麽多草，因而養羊的規模自然就小了。
　　可而今，未來糧食勢必盛產，那麽……
　　在弘治皇帝的催促之下，方繼藩只得領著眾人移步豬圈。
　　這豬圈被壹分為二，壹邊是沒有閹割過的豬，它們的體型，明顯要小了壹大圈！
　　此時，這些豬也恰好到了發情期，已開始暴躁起來！
　　有的豬開始茶不思飯不想，因為沒有得到發泄，因而開始口吐白沫，甚至懶得吃食了，細細的看，這豬其實和羊沒有什麽分別，不過是皮包著骨頭罷了。
　　還有的豬，甚至暴躁不安的撞著圍欄，顯得極為焦慮，來回的在圈中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