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3-14 10:42
弘治皇帝的眼底深處,透著深深的擔憂。
這世上,真的有太多太多操心的事啊。
見這昌樂侯邱靜踟躕的樣子,弘治皇帝有些急了:“說!”
“這………”邱靜道:“太子殿下,皇孫奉陛下旨意,已經將代王拿下了。”
“什麽?”
弘治皇帝大驚。
他回眸,和劉健對視了壹眼。
此次劉健也隨駕而來,他倒還算鎮定:“奉旨,皇孫奉誰的旨?”
“陛下的啊。”邱靜覺得事情越來越深,他已經不敢繼續去想象了。
弘治皇帝聽罷,冷笑:“是太子的旨意嗎?”
自己的親孫子,才多大啊,這旨意,肯定是太子教唆他的,所以弘治皇帝第壹個反應,就是……這定是太子又矯詔了,制了壹份聖旨,給了朱載墨。
邱靜壹聽太子的旨意,心裏倒是松了口氣,咦,太子還真有旨意,既如此,怎麽這幾份旨意都是自相矛盾?他忙道:“太子的旨意?不錯,太子也有壹份旨意。”
弘治皇帝:“……”
劉健也沈默了。
事實上,他們腦子都已經亂了。
到底多少旨意?
既然太子另有壹份旨意,那麽……此前那份又是從何而來?
弘治皇帝面上壹紅,菜市口嗎?聖旨和大白菜壹樣?
定了定神。
畢竟……已經習慣了。
哪怕是遭遇了再離奇的情況,弘治皇帝發現自己,竟也能接受。
他也只是微微壹笑,鎮定自若道:“嗯,朕確實是發了幾份旨意。”
劉健佩服的看了弘治皇帝壹眼,陛下……果真是了不起啊,臨機應變,面不改色,果真是帝王氣也。
邱靜也同樣的震驚了,他驚為天人的看著弘治皇帝:“陛下,臣對陛下佩服的五體投地,陛下竟能……竟能如此……如此勤政,數日三封聖旨,每壹份聖旨,都直指我大明……弊病,我大同上下,苦代王久矣,今陛下壹紙詔書,鏟平暴虐,使我大同上下軍民,無不感念皇恩,陛下明察秋毫,殫精竭力至此,臣……臣……”
弘治皇帝微笑:“噢,知道了,妳也就是個大老粗,何須搜腸刮肚,想這麽多詞來,這非妳擅長的事,來,擺駕代王府。”
邱靜被弘治皇帝壹頓諷刺,非但沒有驚疑,反而心裏松了口氣,批評壹下,也很好啊,這事兒,算是過去了,這事兒,其實他現在還糊塗呢,都是陛下發出的旨意,陛下竟有這樣的興致,左手打自己的右手,然後大腿再將兩只手踹死?
他長身而起,擦了擦汗,悻悻然道:“臣這就準備。”
浩浩蕩蕩的人馬,至代王府。
弘治皇帝以為,這裏定是壹片狼藉和亂糟糟的局面,壹群混世魔王到了這裏,還能好到哪裏去。
可誰曉得,這裏竟格外的整潔和平靜,外頭是站的如標槍壹般的軍卒,街道外頭,壹切如常。
此時,朱厚照和方繼藩已得知了消息,領著壹幫少年,在此侯駕了。
朱厚照萬萬沒有想到,父皇竟會親自來此。
因而,他心裏打起了十二萬分的小心,面帶笑容,喜滋滋的樣子。
“兒臣……”
弘治皇帝沒有看他壹眼,眼睛越是了朱厚照和方繼藩,目光落在了朱載墨和方正卿的身上。
見二人無恙,弘治皇帝才松了口氣,上前,摸了摸朱載墨的肩:“這是大幸啊。”
朱厚照連連點頭:“是啊,是啊,這是祖宗保佑,是父皇聖明……”
說到此處,弘治皇帝已領著少年們進了王府,朱厚照和方繼藩被撇下來,二人對視了壹眼,朱厚照才沿著慣性,繼續喃喃念:“是父皇聖明的緣故,兒臣……兒臣……”
後頭的話,越來越微不可聞。
方繼藩鄙視的看了朱厚照壹眼,心裏暗暗鄙夷,呸,臭不要臉的馬屁精。
朱厚照卻推頭喪氣,乖乖和方繼藩壹道追了上去。
至王府正殿。
弘治皇帝連連點頭。
這王府裏,並沒有縱兵劫掠過的痕跡,似乎壹切秩序井然。
代王雖是罪無可恕,可畢竟……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孫,他罪當死,卻不能受辱。
弘治皇帝道:“罪王府邸,並沒有遭災,這是繼藩的主意嗎?”
朱載墨笑吟吟的道:“是,這是恩師……”
方正卿嘴快:“不是,是表兄的主意。”
弘治皇帝微微愕然,他不知道兩個孩子,哪壹個是對的。
於是打量著二人,朱載墨臉色平靜。
方正卿卻是撲哧撲哧的樣子,接著道:“家父教導我說,做人,要誠實,我們方家,誠信為本,童叟無欺!”
“看來,真是載墨所為了,小小年紀,這樣很好。”
壹下子,弘治皇帝心寬了。
這才是皇孫應該有的樣子啊。
弘治皇帝到了殿中,坐下,朱厚照和方繼藩已快步行來,分列兩側,其他少年各自站定。
弘治皇帝道:“正德衛,擊潰了代王衛?”
朱厚照道:“是啊,兒臣……”
弘治皇帝搖頭:“這和妳有什麽關系?”
朱厚照:“………”
朱厚照似乎想了想,好像,確實和他無關,便呵呵幹笑。
朱載墨道:“是。”
弘治皇帝道:“朕聽說,代王衛驍勇,指揮陳彥,更是非比尋常……這正德衛有此戰力?”
朱載墨道:“這是恩師教授的好,至於陳彥……”朱載墨淡淡道:“不過是正卿的手下敗將罷了,陛下,孫臣……其實……差壹點,就被那陳彥所傷,若不是正卿將那陳彥壹刀斬落,只怕現在,就見不著陛下了。”
“什麽?”弘治皇帝的心,先是揪了壹下。
這些小家夥們,還真是膽大包天啊,他們親自上陣了?
可下壹刻,他又震驚。
那陳彥……竟是方正卿所殺?
他看了壹眼方正卿,這個外孫,平時給弘治皇帝壹個怯弱的印象,哪裏知道……他竟有如此的勇氣。
弘治皇帝朝方正卿招手:“正卿妳來!”
方正卿上前:“陛下。”
弘治皇帝拍了拍他的頭:“都說孩子像舅舅……嗯……”
他看看方正卿,再看看朱厚照。
朱厚照樂了:“是啊,是啊,正卿極像了兒臣的。”
方繼藩:“……”
難道……自己的某些形象,已經深入人心了?
這不科學啊,我方繼藩堂堂穿越者,是千年難壹遇的奇才。
弘治皇帝深吸壹口氣,手指著方正卿道:“正卿斬殺了賊將……還救了載墨,這是大功壹件,朕要重重有賞,朕賜方正卿五千萬金!”
壹旁的宦官,忙是取了竹簡,提筆要記下。
弘治皇帝又看了方繼藩壹眼:“不過,鑒於正卿的年紀還小,他哪裏知道花錢,先暫寄於朕這裏吧。”
噗……
方繼藩壹口老血要噴出來。
所有人看向方繼藩。
弘治皇帝道:“怎麽,繼藩有什麽意見?”
方繼藩搖頭:“不敢,陛下真是聖明啊,正卿能得此厚賜,這是我們方家的福氣,兒臣與有榮焉,將來兒臣撰寫家譜,定要將今日之事,大書特書,不只如此,還要告誡子孫後代,壹定要以正卿為榜樣,為朝廷盡忠效力,將來,也能得此厚賜,將來正卿有了陛下這壹筆賞賜,兒臣這為人父的,便安心了,見他能發財,我真為他高興。陛下有沒有興趣,將這筆賞賜,壹並存入西山錢莊……”
弘治皇帝覺得方繼藩的話裏藏著針,這家夥……
聽到此處,弘治皇帝老臉微微壹紅。
三千萬金,其實是有些少。
他嘆息了壹口氣:“哎,朕知道妳話外音是什麽,可這是祖宗之制啊,三千萬金,已是國朝百三十年以來,最優厚的賞賜,祖宗之法,朕也無能為力啊。”
說著,弘治皇帝壹副痛心的樣子。
方正卿道:“孫臣……”
他剛要謝恩。
朱載墨卻笑吟吟道:“可是……陛下,代王也是朱載墨所擒。”
“什麽?”弘治皇帝目中滿是震驚。
救皇孫,斬賊將,擒反王。
這是大放異彩,若如此,豈不是此次叛亂,幾乎都是這年紀輕輕的外孫所為。
弘治皇帝看著方正卿略帶幾分稚嫩的模樣。
這還是個孩子。
因而……弘治皇帝不願給他太多賞賜,就怕孩子小小年紀,形成驕縱的性子,不知天高地厚了。
可現在……
朱載墨道:“陛下,孫臣這裏,是此次平叛的功勞簿子,請陛下過目。”
他將功勞簿子,穩穩當當的放到了弘治皇帝的手裏,弘治皇帝接過簿子。
朱載墨拜下,正色道:“陛下,此次平叛,將士們出力甚多,可謂是九死壹生,孫臣若無他們,只怕早已死在亂軍刀劍之下,若陛下垂憐孫臣,懇請陛下,論功行賞,免使將士們寒心。”
說罷,叩首!
弘治皇帝深吸了壹口氣,若有所思的頷首點頭。
朱載墨的要求,合情合理。
這個孩子,居然還學會給人請功勞了,倒是很了不起,他低下頭:“朕且先看看再說,有功,自然要賞,朕聽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