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山寨，換個夫人

　　賀蘭嬈嬈安靜地看著唐治的神色，忽然道：“三郎久居深山，不知人間險惡，從不曾見過這種情景吧？”
　　唐治依舊看著窗外，那裏有殘破的屍體、麻木的難民、倒塌的房屋……
　　這和他從書本上看到文字、從影視上看到畫面不同。
　　如此直觀的沖擊，是他難以想象的人性之惡。
　　唐治點了點頭。
　　賀蘭嬈嬈了然地嘆息壹聲，道：“北地之亂壹日不平，這種亂象便會壹日不止。
　　三郎，妳心地純善，想必也不希望這種事情壹再發生。
　　希望妳能信守承諾，助朝廷早日平定北方之亂，救黎民於水火，解百姓於倒懸。”
　　唐治忽然笑了，扭頭看了賀蘭嬈嬈壹眼，道：“姑娘妳還是不相信我啊。”
　　賀蘭嬈嬈臉兒壹熱，道：“三郎……”
　　唐治打斷她的話道：“這樣慘烈的情景，我的確是生平第壹次見。
　　但妳要說純良，我也不敢自詡善人。”
　　唐治凝視著賀蘭嬈嬈，道：“如果，我是壹個饑腸轆轆、瘦骨嶙峋的難民，忽然遇見了壹只流浪的貓狗，妳說我會怎樣？”
　　賀蘭嬈嬈蹙了蹙好看的眉，沒有說話。
　　唐治笑了笑道：“我會大喜若狂，我會毫不猶豫地打死它，把它烤來吃掉，可能嚼得連骨頭碴兒都不剩。
　　可是，如果我衣食無憂，生活優渥呢？
　　看到流浪的小貓小狗，瘦得肋骨都貼著肚皮，我會很難過。
　　我會拿來吃的趕緊讓它吃個飽，我會收留它，讓它不再流浪。”
　　唐治凝視著賀蘭嬈嬈那雙美麗的眼睛，問道：“前後兩個都是我。
　　面對的都是同樣弱小無助的壹個目標。
　　只因我自己的處境不同，我對它的態度就有天壤之別。
　　那麽妳說，我是善良還是兇殘呢？”
　　賀蘭嬈嬈壹時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唐治微笑道：“所以，我從不覺得自己善良。”
　　唐治嘆了口氣，道：“‘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我都做不到。”
　　唐治笑了笑，道：“距壹個善人的標準，我還有很遠的差距，我做事，但求心安理得。”
　　賀蘭嬈嬈道：“怎樣才算是心安理得呢？”
　　唐治道：“我的道德底線在哪裏，哪裏就是我心安理得的底線。”
　　賀蘭嬈嬈苦笑道：“那麽，只能希望妳的道德底線不要太低了。”
　　唐治道：“我的道德底線其實蠻高的。我只希望，不要被人逼到不斷拉低自己的道德底線。”
　　賀蘭嬈嬈總覺得唐治在內涵什麽，但又沒有證據。
　　唐治又向窗外望了壹眼，輕輕地道：“壹件事要怎麽做，不只與壹個人的道德底線有關，還與他的智商、他的見地有關。
　　比如，讓這些百姓流離失所，飽受兵災匪患的荼毒，有什麽意義呢？”
　　賀蘭嬈嬈道：“北朔王和安節度縱兵為匪、縱匪作亂，自然是為了造出大批的難民以疲蔽朝廷。”
　　唐治道：“問題就出在這裏了，他們縱然打著光復大炎的旗號，這樣做又怎麽可能成功？
　　他們豎起的大旗，可是給天下黎民壹個更好的朝廷啊，就這？”
　　賀蘭嬈嬈有些奇怪地看著唐治。
　　賀蘭嬈嬈雖然是女兒之身，可是到了她這個層次，已經不會從毫無意義的廉價的悲憫角度去思考問題了。
　　她沒想到久困深山的唐治也能跳出最直接的角度看問題。
　　無意義的悲憫毫無價值，為這些困苦的難民們壹掬同情之淚又有什麽用？
　　重要的是，妳明白它產生的原因，並且從根源上去想解決問題的辦法，這才是大善。
　　但是壹個從十歲時起就被囚居在深山裏的男人，為何竟能擁有這樣的思想與見地呢？
　　她可不知道唐治已經代入了五年的“隆基哥”，思想境界自然也就有了變化。
　　對於這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男人，賀蘭嬈嬈越來越好奇了。
　　……
　　唐治壹行人的車隊，在這兵匪混淆的地方，實在算不上壹支強大到足以震懾宵小的力量。
　　不過，徐伯夷、郭緒之、南榮女王等人，本就是北方有名的大盜。
　　在綠林道和黑道上人脈廣泛，他們又持有北朔王府的信物。
　　除非碰上那種因為戰亂，剛剛嘯聚起來的流匪隊伍，完全不了解他們。
　　只要那匪夥首領本就是黑道、綠林道上的人物，他們報上自己的名號，就能起些作用。
　　若是遇上北地的騎兵，那就更好辦了。
　　他們只要亮出北朔王府的信物，那些騎兵便不會劫掠他們，有時還會順道護送壹程。
　　壹行人在此亂象之中，漸漸將要進入朔州地域了。
　　“哪兒呢哪兒呢，我的美人兒在哪裏？”
　　在唐治壹行人剛剛經過不到壹柱香的山坡上，黑壓壓不下數千人的隊伍瘋狂地沖了過來。
　　這數千人，大多是舉著糞叉鋤頭和棍棒的農夫。
　　最前邊卻有幾十匹馬和騾子，馬上的騎士，也都舉著刀劍槍戟壹類的兵器。
　　顯然就是這支流民武裝的頭目。
　　雖然只是壹群烏合之眾，但數千人奔跑起來，聲勢卻也駭人。
　　壹個騎著騾子，身形削瘦如猴的漢子，緊隨在壹個魁梧的葛袍大漢身邊。
　　他大聲道：“翻過前面那道坡就能看到了。”
　　“老大，他們就只有六七個人，護著壹輛車。那車中有個美人兒，生得真是太他娘的俊俏了，就跟仙女兒壹樣。”
　　這個匪盜頭子，本是附近山中的壹個土匪頭子。
　　原本他的勢力，也就是“攏共才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的規模。
　　天下太平的時候，他們也就能幹幹踢寡婦門，刨絕戶墳，劫個行商綁個肉票的生意。
　　不料，北地大亂，他也就大鵬同風扶搖起了。
　　仗著手底下本來就有十幾號悍匪，這個匪盜頭子迅速收編了不少的流民，滾雪團兒壹般，迅速壯大成了壹支數千人的隊伍。
　　徐伯夷壹行人護著唐治與賀蘭嬈嬈壹路北返。
　　在半路上歇腳的時候，被這支盜夥派出來踩盤子的瘦皮猴兒給看到了。
　　他馬上就回去稟報了他們的老大。
　　車上有沒有金銀瘦皮猴兒不知道，可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車上有個絕色美人兒。
　　那姑娘有多美？
　　他也形容不上來，反正比他們老大上個月從王家堡子王老財主家地窖裏拽出來的三閨女還要俊俏壹萬倍。
　　匪首老大聽他壹說，骨頭都酥了！
　　比王家三丫頭還美？
　　那他還不得快活死在這美人兒的肚皮上啊？
　　因此，他風風火火地就領人追了上來。
　　今兒，他打算換壹房壓寨夫人嘗個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