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七章 賭約

　　壹行人穿越幾條大街，奔馬在寬大的建鄴城街道上踩出噠噠噠的清脆聲響，街上的行人早已經習慣了奔馬的穿越，十分自如地讓開道路，任由馬匹從他們身側如風而過。
　　而當馬匹經過他們之時，他們有些驚訝地將目光放到這壹行人身上，長城的高大馬匹十分搶眼，其上坐的是英姿颯爽的木蘭將軍，壹條簡單束起的馬尾辮隨著風驕傲地上下飛揚。
　　許多人都見過長城和滄海使團入城的景象，而這位木氏家族的現任家主，長城軍隊壹呼百應的大將軍，自然讓人印象深刻。誰有資格與她並駕齊驅？
　　高長恭那張英俊得不似凡人的面容自然回答了許多人心中的疑問，並且還給他們原本平靜的內心好壹陣波瀾。
　　城門口在視線中不斷地放大，秦軻愈發不清楚高長恭到底想做些什麽。他要去長城使團找木蘭敘舊沒什麽問題，現在縱馬與木蘭兩人壹起出城踏青也沒什麽問題。
　　但他和阿布兩個人算怎麽回事？而且現在又多了身後同樣騎著馬的蘇定方，是在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們去哪兒？”秦軻問。
　　“妳不會是只鸚鵡吧？”高長恭笑著說道。
　　“什麽意思？”秦軻不解。
　　臨近城洞，高長恭放緩了戰馬的速度，打著馬掌的蹄鐵在地面嘎達嘎達地響著，他瞇著眼睛，尖聲尖氣地模仿著鳥類的聲音：“我們去哪兒？我們去哪兒？我們去哪兒？”
　　秦軻終於明白了高長恭話語的意思，惱羞成怒道：“明明是妳非得帶著我們亂跑，還說我是鸚鵡。”
　　“小屁孩兒不知道該往哪兒去，那就先跟著大人好好走著。”高長恭淡淡笑道，“放心，太學堂那裏，我已經幫妳們倆都請好了假，至少在回城之前，妳們都不必要回去念那些‘之乎者也’了。”
　　秦軻感覺到了高長恭話裏有話，狐疑地看著他：“回城？我們要出去很久嗎？幾個時辰？”
　　“幾個時辰？”高長恭哈哈大笑，“十天半個月吧。”
　　阿布怔怔地道：“十天半個月？幹什麽去？”他可是知道高長恭的忙碌的，作為荊吳大將軍，練軍的意義非凡，他可以說是事必躬親。
　　但今天又是怎麽了？
　　“他說去哪兒，妳就說幹什麽。”高長恭抿嘴微笑，“妳們還真是壹對親親兄弟。可難道我就那麽像是個人販子不成？”
　　木蘭輕聲道：“妳們的高大將軍邀請我去觀賞荊吳風光，我跟他打了個賭，如果是他贏了，我就隨他壹起走走。如果是我贏了，妳們兩人就跟我壹起去長城戍邊。”
　　“啥？去長城？”秦軻被嚇住了，盡管他有些向往北方的草原，可他從來也沒想過要去長城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去——哦，倒不是鳥不拉屎，哪裏還有比鳥更麻煩的東西，比如傳說中連血液都帶著劇毒的兇獸血魔，還有傳說中晝伏夜出，身體柔軟如水卻能像蟒蛇那樣將人纏繞至死的兇獸夜魔。
　　他對著高長恭怒目而視：“妳跟他打賭就打賭，搭上我們做什麽？”
　　高長恭看著木蘭，無奈地道：“餵餵。賭約裏可沒有這壹條，妳這麽說得，我倒真像是個壞人了。”
　　“妳本來就是不是好人。”秦軻咕噥著，不過知道木蘭只是開了個小玩笑，心下稍安，“所以，妳們打了什麽賭？”秦軻斜眼看了壹眼木蘭，心想妳們這壹對要是想出去玩兒，非得弄這麽麻煩還搭上自己做什麽？
　　“壹會兒妳就知道了。怎麽，妳不願意壹起去？”高長恭道。
　　“嗯……也不是不可以。”觀賞荊吳風光，秦軻也並不排斥，何況這些日子在太學堂裏修學讀書也確實有些無聊。
　　“不是不可以，也就是可以了。”高長恭笑了壹聲，反正他本來就沒打算征求秦軻的意見，真不行，直接把這小子抓過來打壹頓屁股就成了，保管他服服帖帖。
　　對於管小孩子，因為他家裏有那麽幾個弟弟，倒是有不少的經驗。
　　城門關卡在這些天仍然嚴厲，由此可見諸葛宛陵被刺殺的事件知道今日仍然影響深遠。不過當高長恭和木蘭兩人靠近之時，城門口的守衛都在壹瞬間跪了下去。
　　木蘭面無表情，自然知道這些荊吳的守衛不會是在跪自己。而高長恭只是輕聲道：“跪什麽？站起來。我沒有穿盔甲，更沒有穿朝服，與庶民有區別？妳們肩負重擔，盡職盡責，難不成我會因為妳們不跪而責罰妳們？”
　　“是！”守衛們紛紛擡起頭，昂首挺胸，恨不得大吼出來，眼神中都有幾分興奮。
　　秦軻看見那當先的壹人，正是當初他第壹次入建鄴城檢查他隨身物品的士兵伍長，而當他的目光在他身上久久停留，那名士兵也移過目光，看著秦軻那並不高大的身影，瞪大眼睛。
　　明明只是壹個外鄉來的遊學士子，這才不過壹月多，竟然已經是高長恭身後的壹名騎手？不過當他看清秦軻身上穿著的太學堂服飾後，頓時明白過來。太學堂有教無類，哪怕是他國遷徙而來的新國民，只要被選中，也可以坐在那學堂之中研習功課。
　　盡管太學堂修學的學生身上都沒有功名，可建鄴城的人誰不知道這些人將來必然是荊吳廟堂上的中流砥柱？
　　這讓他有些唏噓，這世上的人和人終究是不壹樣的，想當初，他偷偷在私塾窗外聽課，被賣肉的父親發現，被拎著耳朵回家，狠狠地揍了壹頓：“妳想讀書？讀書有什麽用？這普天之下，當官的都是那些士族子弟，妳就算讀得再多，能跟他們搶去？不如好好跟我在家賣肉，人可以不做官，但不能不吃飯，賣肉哪怕粗鄙，可卻是壹條活路，懂麽？”
　　但他不肯就此罷休，仍然堅持偷偷摸摸地去聽課，他如今能在城門口做事，擔任伍長，其實也是當初偷聽私塾講課認識那麽幾個字能審閱通關文書的緣故。
　　後來荊吳在諸葛丞相推行的新政之下，也有那麽些寒門子弟進入廟堂，他父親也逐漸後悔說當初就應該送自己去多讀讀書，說不定現如今他也該有出息多了。
　　不過他現在倒是不怎麽在乎了，就算是個看大門的，咱看得也是建鄴城的大門！能在荊吳這樣的清平世界裏守護壹方平安，有什麽不好？
　　出了城，秦軻壹行人沒有踏足官道，而是向著那並不平坦的小道而去，在他們的遠方，是那起伏的丘陵與那壹望無際的森林。
　　秦軻聽見背後傳來隆隆的馬蹄聲，他轉過頭，壹支近百人組成的騎軍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緊跟著高長恭出了城，他們的隊列整齊，奔襲之間連馬匹的腳步都做了到驚人的壹致。他們身上穿著清壹色的後牛皮甲，黑色的鬥篷在風中飄揚。
　　最為出奇的是，他們的臉上都罩著壹副青面獠牙的面具，當他們隨著馬背的躍動而起伏，黑色的鬥篷襯托下，他們就像是壹群可怕的鬼怪正在想著眾人迫近。
　　青州鬼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