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五章 試藥與練劍

　　喬飛扇的新藥其實在秦軻出發之時就已經在調配，唯壹缺乏的，只不過是鳩璃蛇膽，而此刻鳩璃蛇膽已經有了，自然沒過多久，軍營中很快就是壹片煙霧繚繞。
　　熬藥的人數壹再增加，壹碗碗湯藥被端進了軍營，在喬飛扇添加的安神藥材效果下，那些喝下湯藥的瘟疫病人很快就沈沈地睡去，整個軍營之中壹時寂靜，只有巡邏的那些軍士仍然堅守崗位，身上的甲胄輕輕摩擦著，發出嚓嚓的聲音。
　　而就在這種寧靜的時刻，洗完澡的秦軻卻沒了安靜的機會。
　　簡陋的演武場上，幾只紮得簡陋的稻草人像是靜默的旁觀者，秦軻面對著木蘭，緩緩地挪步，眼神卻沒有去看木蘭手裏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戰刀，而是看向了木蘭的雙腿。
　　木蘭立於原地，紋絲不動，似乎如壹顆紮根於地上的老松。
　　秦軻完全看不出木蘭的重心有什麽變化，而當他把目光漸漸上移，挪到木蘭的戰刀上時，木蘭卻猛然動了！
　　那是壹道迎面而來的奔雷！
　　秦軻瞳孔微縮，手上的鋼劍猛擡，戰刀狠狠地斬在他劍刃上，頓時崩出壹個深深的口子，那股巨大的力量震得他幾乎握不住劍，他後退了壹步，木蘭就再進壹步，他再退，木蘭再進，兩人就宛如拉鋸壹般，那股力量似乎根本沒有盡頭，讓他無路可逃。
　　秦軻咬了咬牙，他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逃避的余地，自己的實力在木蘭面前微不足道，壹昧後退，反而失去了自己的立場。想到這裏，他的後退猛然在地上壹頓，壹聲低喝，鋼劍壹絞之下，硬生生架開戰刀，然後，他猛然地向著木蘭的脖子，斬了過去！
　　他並不想傷到木蘭，但他相信木蘭不會被簡單的傷到。事實也證明了他的想法的正確，就在他的鋼劍即將觸及木蘭那光潔的脖頸時，他聽見了風聲。
　　那風聲宛如曠野之中刮起的狂風，在墨家壹馬平川的地方，時常會升騰起這樣的狂風，它席卷大地，卷起沙石、青草甚至是樹木，當它卷過農人的屋頂，農人的屋頂就被帶到了空中，沒人可以阻擋這樣的力量。
　　秦軻也不行。
　　木蘭並沒有用戰刀回防，而是以戰刀從他的側方，猛然地斬了過來！
　　“這個瘋婆子！”秦軻心裏大聲吶喊，心想長城裏出來的到底是什麽樣的怪胎？如果說自己這壹劍真的斬下去，她就不擔心自己這位長城大將軍就這麽簡簡單單地死了，死得壹文不值？
　　難道她根本就不怕死？
　　不對，沒有人會不怕死。
　　平生最是怕死的秦軻這樣想道，他咬了咬牙，心想再向前遞壹些！再向前壹些，或許再向前壹些，這個婆娘就會向後退了！
　　然而自始自終，木蘭都沒有向後退哪怕壹步，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壹下。
　　秦軻終於忍不住，手上鋼劍回收，像是往空氣猛插壹般，狠狠地身側壹插，然後是壹股巨大的力量把再度撞擊在他的鋼劍上，他的手掌上包裹著布條，所以在這樣的震蕩之下，虎口倒是沒有崩裂開來，但那股疼痛仍然是讓他齜牙咧嘴。
　　他退了幾步，出奇的，木蘭沒有追上來，而是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為什麽不敢再刺了？”木蘭道。
　　秦軻揉著發麻的手，他知道木蘭接下來還要對他進行長時間的“鞭笞”，所以能恢復壹點是壹點，聽見木蘭的問題，他皺眉看過去：“刺什麽？再刺妳就死了！”
　　木蘭笑了笑，道：“妳不試試看怎麽知道呢？”
　　秦軻覺得這種問題實在讓他有些不悅：“試什麽，拿人命試，我又不是瘋子。”
　　木蘭搖了搖頭：“妳還是不懂。”
　　秦軻不明白。
　　木蘭微笑著道：“再來。”
　　於是場上又是壹陣叮叮當當的聲音，只不過那個發出痛呼的永遠都是秦軻，木蘭……則永遠如壹座巍峨高山靜靜聳立著，似乎永遠不會倒下。
　　秦軻不知道自己被劈倒了多少次，原本已經愈合的虎口再度崩裂，鮮血滲透進雙手掌心，而戰刀卻威勢依舊，根本沒有打算放水的意思。
　　木蘭的每壹刀力量之大，都不是秦軻所能輕易抵擋的，而他每壹次嘗試著反擊，都需要調動全身的力量，壹身氣血鼓動如滾燙的巖漿，他的身上蒸騰壹些不可見的水霧。
　　這中間有幾次，他再度找到了機會，向著木蘭進行了進攻，但木蘭似乎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快要把鋼劍的鋒銳落到她的身上，每壹次，都只是面無表情，手上戰刀再度揮動，最後反而是秦軻不得不在木蘭的戰刀下被打得滿頭包，只覺得這種打鬥實在是憋氣得很。
　　也不知道是第幾次這樣的情況之後，秦軻終於憋不住，大聲道：“停壹會兒。”
　　木蘭看著他，他喘著粗氣：“讓我休息壹會兒。”
　　木蘭沒有說話，卻邁開了壹步，這座大山似乎從來不知道什麽是後退，而她這壹步，自然是再度向前，然後，戰刀再度破空，自上而下地劈斬而來！
　　“沒完了！”秦軻瞪大眼睛，失聲呼號，又是叮當壹聲，他手掌疼痛，沒能握住鋼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鋼劍向著地上直直地落去，而他趕忙地伸手去握住那柄鋼劍，戰刀卻已經直直地指著他的眉心，仿佛是在說，只要他敢向前壹步，必死無疑。
　　秦軻像是個皮球壹般泄了氣，幹脆壹屁股坐了下來：“先不打了。”
　　“為什麽？”
　　秦軻斜眼看她：“不為什麽，我現在沒力氣打了，再往後，也只能是越打越差，還不如先休戰養會兒力氣，不是有句話說嘛，磨刀不誤砍柴工。”
　　木蘭淺笑道：“妳倒是道理壹套壹套的。不過……繼續吧，這時候，正好。”
　　秦軻呆著看她，無奈道：“什麽正好，我都沒力氣了，怎麽擋妳的戰刀？”
　　“為什麽要擋？”木蘭反問道。
　　“因為我不擋就被劈死了唄。”秦軻翻了個白眼，心想這木蘭將軍怎麽會有這麽多白癡問題。
　　木蘭笑了笑，又問：“那為什麽我沒有擋？”
　　“為……”秦軻想說點什麽，長了張嘴，卻突然失語了。他回想起木蘭之前的動作，確實，她根本就沒有抵擋過自己的鋼劍，在她面前，好像自己的任何進攻都不存在壹般，她就是那般平靜，出刀，再出刀，似乎永遠不會改變。
　　可這算什麽？這畢竟是演武，自己也不可能真的用鋼劍刺穿她的喉嚨，反倒是她壹直在借著這種規則，壓制著自己的進攻，這讓他有些不忿。
　　“妳是想說，我利用了規則是不是？”木蘭道。
　　秦軻看著他，沈默不語，但卻已經代表了他的態度。
　　木蘭微笑搖頭道：“妳覺得演武不能傷人，這是規則。可是，這種規則，我什麽時候跟妳說過？是從壹開始嗎？還是後來補充了？”
　　秦軻皺了眉頭，確實，從始至終，木蘭都沒有對他說過，他們之間的演武不能傷人，可演武就是演武，既然有了壹個“演”字，難不成還真要赤膊上陣，生死搏殺不成？這又不是戰場，他和木蘭也不是什麽仇敵，研習武藝，哪裏需要做到這種程度？
　　“妳壹共格開我的刀勢四次，這四次，妳都有機會刺中我，但每壹次，妳都退縮了。”木蘭道，“而我險些被妳刺中四次，每壹次，我都沒有去阻攔。因為我知道，這不需要。”
　　“什麽意思？”
　　“因為妳不會刺下去。妳不會，不能，更不敢。”木蘭看著他，“可搏殺是這樣的事情，壹個照面，妳活著，對手就死了，而對手如果活著，只有壹個原因，那就是妳敗了，或者死了。”
　　“可我又不是在跟誰生死搏殺。”秦軻也沒起身，就坐在地上看著木蘭道，“等遇到需要的時候，我就不會這樣了。”
　　“等到那時候。”木蘭嘴角微翹，“刻在骨子裏的東西，能靠壹時就能剝離麽？如果我現在要殺妳，妳能做到麽？”
　　秦軻沈默了下去。
　　“再來吧。”木蘭道。
　　秦軻乖乖地撿起劍，只不過是剎那間，木蘭的戰刀又劈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