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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啟者說

江南南丶

修真武俠

秦軻托著腮,直勾勾地望著面前那壹顆顆圓潤的算盤珠子,又壹次陷入了冥想之中。 當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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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章 入夢

神啟者說 by 江南南丶

2022-9-19 22:28

  這是高易水來村子裏的那段日子。
  壹股狂喜幾乎像是洪水決堤壹般沖進了他的心田,他幾乎忘記了壹切,向著院子大步奔跑,同時對著師父發出呼喚。
  但師父半閉著眼睛,清風拂過他寧靜的面容,他的壹只手在桌上配合著高易水的琴聲打著節拍,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吟唱起來:“悲時俗之迫阨兮,願輕舉而遠遊……”
  秦軻沒有觸摸到他。
  因為他撞進了壹片亙古不變的黑暗裏。
  等到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是幾只禿鷲,似乎是沒有預料到他會就此醒來,嘩啦啦壹陣拍打翅膀的聲音過後,禿鷲們成群結隊地飛到了幹枯的樹梢,用壹雙雙陰冷的眼睛註視著他。
  只不過秦軻的註意力早已經不在這幾只貪婪的禿鷲身上,在他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人,卻不是如街市那般熙熙攘攘,而是衣衫襤褸,老人們拄著枯幹的樹枝,女人們背著包袱,牽著孩子,壯年的漢子身上的負擔最重,有的是用扁擔擔著,有的則是推車破舊的板車。
  但有壹樣東西是相同的,那就是他們的臉上神情都是那樣憂愁,麻木的神情幾近渙散。
  這是壹條荒蕪的道路,延綿不知道多少裏,壹望無際,湧動著壹群又壹群的人潮,時不時有騎著戰馬的軍士壹路呼嘯而過,卻根本沒有看那些人壹眼,只是壹眨眼之間就消失在道路的另外壹頭。
  有男人倒下。
  有女人抱著男人淒楚的哭聲。
  孩子發出響亮的哭聲,卻因為長久的饑餓而沒有落下眼淚。
  老人看著正抱著丈夫哭泣的女人,默默地把正要塞進嘴裏的樹根拿了下來,不由分說地塞進正在哭泣的孩子手裏,隨後轉過頭,向著人潮相反的地方走去,只留下了壹個孤寂的背影。
  很多人都倒下了,而更多人還在繼續前行。
  “這是……”
  秦軻記得這裏。
  即使時隔多年,那壹幕幕依舊沒有絲毫忘卻,甚至因為印象深刻,早已經刻進了骨髓裏,壹旦被牽扯,猶如切膚那般疼痛。
  從道路盡頭走來了壹家三口。
  “娘,我們還要走多久?”孩子瘦得像是壹只貓兒,穿著的衣衫也早已經在長途跋涉之中變得破舊臟亂,小小的臉蛋上粘著不少泥,嘴唇也已然幹裂出不少白色的死皮。
  他們壹家的糧食早已經吃光,半饑半飽地過了幾個月日子,雖說父親仗著之前還算康健,搶在許多人之前挖了些根莖和樹皮,可那些東西幹得吞咽都難,好不容易磨成了粉,才勉強灌進喉嚨裏。
  而到了後頭,甚至就連草根和樹皮都已經成了稀罕東西,他們壹家人也只能向前走,不停的走。
  因為在這片荒原上,唯壹的法則就是前行。
  其實,他們原本是壹家四口來著。
  那些過於孱弱無法對抗命運的,只能永遠地停留在荒原上,成為壹堆枯骨,或是以壹種更為無情的方式化作某種令人不堪回首的能量,加諸於身,負重而行。
  “快了。”娘親嘴唇同樣幹裂,幹瘦的臉頰連擠出壹個慘淡的笑容都顯得艱難,但她仍舊堅持握著孩子的手,“小豆子乖,再堅持堅持,很快就有窩頭吃了。”
  聽到窩頭兩個字,孩子用力地點了點頭,似乎是想到食物的味道,發幹發苦的嘴裏生出了點滴涎水,喉嚨也滋潤了不少。
  只是這茫茫荒原,到底還有多遠?他們還要走到哪裏去?據說壹直往南走,那邊不鬧幹旱,到處都是豐收,良田遍布得壹眼望不到邊……孩子聽了壹路,卻不知自己會不會有機會親眼見上壹見。
  對於幼小的孩童來說,爹娘是他們唯壹的依靠,所以他聽話地點了點頭,將大半個身子都湊近了娘親的身邊,似乎是這樣能讓他得到更多的安全感。
  秦軻的步子停了下來,他已經走到了那壹家三口的面前。
  孩子似乎是感應到了秦軻直楞楞的目光,擡起頭來向著他看了壹眼。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對視。
  孩子突然笑了:“妳來了?”
  “我……”秦軻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卻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神情僵硬,“我來了……”
  孩子的面容逐漸扭曲,逐漸暗淡,周圍的壹切都變得虛幻起來,他的身邊好像聚集了千萬個人,窸窸窣窣不知在說些什麽,不知在做些什麽。
  秦軻慌亂地向前奔跑起來,像是奔跑在無邊無際的荒原上,天空低沈、陰暗,只有荒原的盡頭透出了壹點燭火般的光亮。
  光點愈發明亮,直到令他睜不開眼,他停下了步子,覺得自己的身子莫名顫抖起來,轉瞬間的激靈之後,他看見了壹張蒼白的臉,自己不再站立著,而是趴倒在壹個女人身邊。
  女人的嘴唇壹張壹合好像在說些什麽,秦軻楞楞地看著壹股猩紅的液體像是巖漿壹樣滾燙,不斷地滲透自己的衣襟。
  他壹時手足無措,全身都仿佛被強大而無形的力量裹縛著壹般,他甚至連壹聲驚呼都無法發出。
  聲音清晰了。
  娘親的眼神裏帶著哀怨,卻也帶著擔憂,父親的咆哮聲在不遠處回響,這大概是這個壹輩子老實的莊稼漢第壹次這樣憤怒的咆哮,如同壹頭發怒的獅子,只是不知道是對著什麽人,還是對著這片荒原。
  “小豆子,快走……”秦軻終於聽清了,但他依然顫抖著想要去觸摸那個蒼白的臉頰,女人的表情卻凝固了,眼裏的擔憂之色還沒有散去,瞳孔已然染上了壹層暗淡的灰色。
  他也看清了衣服上的血跡——原來那滾燙如巖漿般的紅色液體,是從自己娘親的身體裏翻湧出來的。
  秦軻奮力地想去堵住那個血口,可他幼小的手掌根本堵不住那血泉,他慌張起來,汗珠和眼淚緊接著不受控制地滾滾而下。
  忽然,壹只大手猛地握住了他的肩膀,巨大的力氣將他從娘親的懷抱中甩了出去,壹直打了好幾個滾,秦軻懷裏的三張面餅蘸著鮮血,散落在地上。
  身旁模糊的聲音壹齊沖進了秦軻的耳朵,震得他整個腦殼都在嗡嗡作響。
  “他娘的!小兔崽子敢偷妳爺爺的東西,弄死他!”粗魯的聲音來自於壹個精壯的漢子,襤褸的衣衫下,手臂依然粗壯有力。
  漢子周圍四五個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男人散開站著,皆是壹臉猙獰地用他們手中雪亮的刀,砍向父親手中撐起的木棍。
  木棍禁不住劈砍,終於斷裂,父親瘦削的身體也隨著這股力量跪倒下來,但在這樣的時候,他仍然沒有忘記沖著孩子大喊:“跑!快跑!繼續走!活下去!”
  孩子滿臉黃土,艱難地從地上爬起,眼看著精壯漢子朝他這邊走來,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父親。
  他好像想到了。
  很多年前,他就是這樣逃跑的,磨破的腳底板帶來鈍重的疼痛,耳邊呼嘯的風和迎面而來的沙塵令他幾乎辨不清方向,但他壹直沒有停下腳步,只知道不停地向前奔跑。
  父親怎樣了?會不會也被那些人殺死……
  這壹刻,他心中只留下了壹個念頭,跑。
  只是,他為什麽要跑?
  秦軻喘息著,腳步慢了下來,他生出了幾分疑惑,隨後這些疑惑變成了潮水壹般的湍流,沖刷過他的大腦。
  這不對……這不對……
  這不對!
  秦軻想,這壹切都是個夢吧?這明明是他記憶深處的過去,現在的他已經長大,已經強大,他身懷各種絕技,他有氣血修行、他懂巽風之術、他會用七進劍——殺人。
  他完全可以憑借這些來扭轉壹切,不是麽?
  “這不對。”他站住了腳,轉過頭,明明跑出了那麽遠,可壹轉頭的時候自己又回到了原點,父親正倒在地上,翻滾著躲避那些落下的刀光,身上卻已經傷痕累累。
  當他發現秦軻折返回來,立刻急切地痛呼起來:“還回來做什麽?快跑!繼續跑!”
  秦軻嘴邊壹抹輕笑,隨後瘋了似的沖向那些人,壹只手往腰間摸去……
  菩薩劍出,誰與爭鋒?
  不過是壹群山匪混蛋,身無半點修為的烏合之眾罷了……
  只是他伸手去摸,卻摸了個空。
  緊接著,他壹頭撞在了那個精壯大漢的腿上,仰面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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