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商定

　　站在秦軻面前的老龐面色陰沈，他拿出玉佩，本也沒有耍手段的心思，而是真的打算用這玉佩與秦軻換妖熊皮。
　　他想到了自家兒子壹直私下裏與壹位世家庶女相好，今年也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可人家雖是個庶女，到底也與他這樣的商賈之家門不當戶不對，這門親事眼看著就得黃了。
　　不過那位庶女也是性情剛烈，在家中以死相逼，那家人萬般無奈才終於松了口，說只要他們龐家能拿出五千兩作為聘禮，就同意讓姑娘嫁過來。
　　可他老龐雖然說經商多年，攢下了壹些家底，可要他壹次性拿出五千兩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也是因為這事兒，他著急上火，每天指望著能多賺些錢，好把這親事盡快給定下來，否則，這家傳玉佩，他是斷然不會舍得給秦軻的。
　　若這妖熊的皮拿回去賣給那家人……這五千兩，或許就有指望了。他心中此時已經挑選好了賣家，忽然彎下腰去，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始掀起褲腿來。
　　秦軻不知道他這是要做什麽，不過很快也明白過來，原來老龐不僅僅把錢放在錢袋裏，還藏了壹些，綁在了褲筒裏，藏得十分隱秘。
　　秦軻以前只是聽高易水說過，卻沒想到這事兒還真的存在。
　　正這麽想著的時候，老龐解下右腿綁得結結實實上的錢袋，放在了秦軻的面前，又蹲下身來，解下左腿上的錢袋，兩只錢袋拍擊在桌子上的聲音，與那銀錢相似，卻又有些不同。
　　等到老龐把袋子解開，裏面頓時發出黃燦燦的光。
　　老龐看著秦軻那好奇的眼神，露出幾分苦笑，道：“少俠見諒，這是我的命根子，萬壹遇上山匪劫道，或者是做生意虧損，這點錢好歹能讓我有機會翻本。不過現在我也不藏著了，這裏壹共是二十五金，只是有些瑣碎，都是我這些年攢下的。都給妳。”
　　眾行商都是沈默，在唐國，壹金大約能換十四到十六兩白銀，這麽算算，這裏也足足有三百幾十兩白銀，和前面那壹袋子白銀加在壹起，已經有八百多兩。
　　雖然相比較老龐壹開始所承諾的壹千兩還是少了壹些，但已經所差無幾。
　　這壹下子，就連那些行商們都不再出言譏諷，有人苦笑了壹聲，道：“老龐，真有妳的，這最後的底子都拿出來了，妳這是打算賭壹把大的。萬壹妳要是虧了，日後可得吃糠嚼腌菜了。”
　　老龐溫和地笑了：“我也是被逼到水邊上，沒什麽法子了。不是我非得和妳們爭，我兒子的事兒，妳們也多少知道壹些。我也是盡人事，聽天命，若這壹趟真沒撈著什麽錢，我把自己這玉佩典當了，家裏總不至於就此敗落。若我兒子的婚事成了，到時候免不了都要喊妳們去喝酒的。”
　　行商們雖然相互勾心鬥角，可在壹些時候，卻也是能共同進退的朋友，有人唱了聲喏，道：“得嘞！就沖妳這話，我不跟妳爭，就等著喝妳兒子那杯喜酒了！”
　　說完，各位行商都不再圍著，各自散去，回到桌前，繼續坐了下來，該吃飯的吃飯，該喝茶的喝茶，壹會兒，他們中的不少人都迎著天光準備啟程了。
　　“少俠，不知道妳打算去墨家何處？”老龐望著秦軻，微微笑道：“雖然說我做的生意不大，但這些年東奔西跑，倒是也去過墨家不少地方，北邊的稷城，東邊看過穹窿之海，南邊甚至到過荊吳和墨家交界的南北通道，妳只要說出個大概，我就能帶妳找到地方。”
　　秦軻站著把自己身上披的熊皮脫了下來，放到了桌面上，這頭妖熊的體形之大，令人咋舌。
　　而老龐想著這張妖熊皮看起來已經確定屬於自己，心中難免有些激動，撫摸著那上面柔順的皮毛和壹些因為妖熊在樹上摩擦而沾染的樹脂，知道這樣的獸皮哪怕用刀槍都未必能穿刺而入，驚嘆道：“禽獸不通天理，竟然也能修行到這般強大的地步。”
　　這頭猙獰的妖獸眼睛還在發著光，仿佛隨時會再度暴起，秦軻笑了笑，道：“壹會兒妳把他卷起來，小心收藏吧。”
　　“好……好……”老龐忙不叠地答應著，卻還是沒忘記前面那個問題：“少俠，妳打算去墨家何處？”
　　“我要去錦州。”秦軻交代完了獸皮的事，轉而壹臉認真地問道：“從這裏到錦州，大概要多少天？”
　　“錦州？從這裏到錦州，如果有幾匹快馬，大概得七八十來天。”老龐微微皺了皺眉，顯得有些意外，“少俠確定是要去錦州？”
　　“是。”秦軻看出老龐的表情有些不對，奇怪地問：“怎麽了？”
　　老龐微微驚訝道：“少俠妳難道不知道？”
　　秦軻當然不知道，他在山裏走了十天，與世隔絕，幾乎快要成壹個野人了，哪裏會知道這天下的事兒？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已經十天沒和人說話了，壹直在山上打獵……”
　　和躲避追殺。
　　他隱去了後半句。
　　老龐明白過來，豎起壹個大拇指道：“少俠果然厲害，壹個人十天十夜的山間行走，換成是我，怕是壹天也不行的。”
　　“如此說來，少俠不知道也就不奇怪了。”老龐繼續道：“如今已經傳開了，滄海和唐國聯軍不斷在邊境騷擾，估計是想要征討墨家了……有幾路兵馬都殺到白鹿關和殺虎口那邊，而錦州距離這兩處不過是三百裏左右的距離，若是真的大軍進犯，錦州首當其沖就得卷入戰火……”
　　說著，他臉上忍不住露出幾分笑容，畢竟他還是個唐國百姓，聽聞自家朝廷正打算開疆拓土，還是有那麽點自豪感的，只不過換成秦軻這個“壹半墨家壹半荊吳”的人，就不這麽想了。
　　“那，什麽時候會打仗？”秦軻震驚地看著他。
　　老龐看秦軻的表情，安慰道：“少俠這時候急著要去錦州辦事兒估計也還沒什麽。畢竟現在都是小打小鬧，即便真打起來，只要我們不被亂軍卷進去，總也不會出事。再者，墨家向來註重聲譽，軍中軍法更是嚴明，不會做什麽太下作的事兒。”
　　秦軻低下頭，他也只是慌亂了壹剎那，壹邊想著不知道高易水那個老滑頭現在帶著阿布和蔡琰到了哪裏，或許……已經到了？
　　只是，他和高易水等人又該如何會合呢？
　　他仔細地想了想，下定決心道：“那就有勞了，妳看哪裏能買到幾匹快馬，我們盡快動身吧。”
　　“這倒不難，我有壹匹馬在馬棚裏，順著大道再往東跑上半天，就有壹處驛館，我和那裏熟絡，只要舍得花錢，不愁沒有快馬……少俠準備何時啟程？”
　　“就今……”秦軻撫摸了壹下自己餓癟了的肚子，這時想到了自己大約有壹天壹夜沒吃什麽東西了，加上十天以來他都沒能睡壹個足夠安穩的覺，於是臉上露出憨笑道：“我先吃點東西，休息休息，還是明日出發吧。”
　　“好。”老龐笑了笑，道：“那少俠先行休息，我等妳壹日，不過這妖熊皮，還是得先放在妳這兒。”
　　秦軻驚詫地看著老龐，道：“妳不要了？”
　　“我是商人，商人逐利，這妖熊皮既然是我花了錢的，不可能不要。只是……”他靠近了秦軻，小聲道：“這裏魚龍混雜，妖熊皮的事情又鬧得人盡皆知，我怕自己保全不了這東西，還是得請少俠保管。”
　　秦軻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想這又是壹個跟高易水壹般的人精，不過他倒也能理解，況且壹個人精帶著自己去錦州，總好過跟著壹個二楞子。
　　他自己就是那個二楞子。
　　“那好，我先幫妳收著。”秦軻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