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二章 激戰

　　雖然兩人的身份差距甚大，朱然卻很熟悉宮武這個人，只是凝望了片刻，他就明白了這些時日以來建鄴城各種大事發生的由來。
　　“原來如此，秦珂說的那個厲害的刀客應該就是妳吧？而那個偽裝成薛洋刀術殺死貨棧蠻人的，也應該是妳。”朱然的目光凜冽，“以妳的刀術，就算是薛洋和薛家那個供奉聯手，恐怕也不能能逃走，妳是故意放走的薛洋和那個蠻人，為的就是迷惑校事府……”
　　宮武壹步步走到朱然身前，突然停下笑著說道：“不愧是朱將軍，果然神目如電，僅僅只是看見我就能想清楚這麽多事情。”
　　朱然也聽見了街道兩旁的屋頂上，那弩箭上弦的聲音，黑夜裏有烏鴉在嘎嘎地鳴叫，那個女人的身影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
　　“我還是太晚了。”朱然緩緩嘆息，然後直直地盯著宮武道，“既然妳把事情做得如此天衣無縫，今日這個局必然也是苦心孤詣，為何不蒙面就這般大搖大擺走出來？”
　　宮武再度拱手道：“在將軍面前，我還沒有自大到以為自己還能不全力以赴，既然如此，蒙面不蒙面又何區別？”
　　朱然點了點頭，贊同道：“不錯。妳的刀法，全建鄴城也僅此壹家，我們以前交過手。”
　　“而在下輸給了將軍。”宮武並不沮喪，“將軍乃是大將軍麾下壹員虎將，是屍山血海中殺出的修為，在下雖然輸了，卻心服口服。”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朱然冷冷地道，“既然今日妳我再見，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單打獨鬥，再分壹次高下？”
　　宮武不吃這壹套，依舊笑道：“今日若是比試，在下必定欣然應允，不論輸贏生死，只求痛快二字。但今日在下卻是有使命在身，朱將軍，請恕在下不敬了。”
　　意思很明顯了，如今宮武攜著無數死士而來，其目的自然不會只是來討教這麽簡單，而那些上弦的弩機，更是壹種宣告，今夜……他們就是要殺死這個禁軍統領兼建鄴城將軍！
　　朱然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壹口氣後吐出無限遺憾與痛心道：“可惜。可惜老爺子壹世英名，如今為了壹個作亂的逆子，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將軍說錯了。”宮武咧嘴道，“老爺子從來就沒有把自己搭進去。”
　　“什麽意思？”朱然驟然瞪起雙眼，周身似乎有無形氣勁炸出，在黑暗裏席卷成壹陣呼號的狂風。
　　他不會得到回答了，因為就在這壹刻，所有的弩機的弓弦在壹瞬間同時被被松開了。
　　銳利的尖嘯粗暴蠻橫地在壹瞬直接沖入耳膜，弩箭還沒有到來，撲面而來的勁風就已經為殺戮與死亡鋪設好了前路。
　　樓頂上的死士從未期望過僅僅只是靠壹輪的齊射就能殺死朱然，因此在他們摳下扳機的那壹刻，他們就已經開始了二次裝填，速度之快，幾乎不弱於軍中最精銳的弩手。
　　對於朱然而言，這些人越是精銳，給與他的麻煩就越大，但他的身軀依舊挺拔，不曾動搖，手中的刀因為已經出鞘也不必再亮壹次鋒芒，只見壹片潑灑出的星月。
　　才等死士剛剛裝填好第二支箭，眼前已經失去了朱然的身影，只見到壹道影子宛如鬼魅壹般潛入民居。
　　宮武壹言不發地跟了上去，卻不急於把手中的太刀出鞘，只是緊緊地用右手按著刀鍔，不斷地用自己的影子壓迫著朱然的影子。
　　朱然的速度很快，壹個呼吸之間就直接撞碎了壹道窗戶，弩箭越過他的肩膀，落到他的身後，而他則順勢從腰下向後出了壹刀，壹片銀光灑落之下，宮武的腳步頓時壹滯，隨後他再度陷入民居的壹片黑暗之中。
　　但即便如此，宮武還是壓著他影子！
　　好像孩子們踩影子的玩戲壹般，宮武的每壹步都踩在朱然的影子上，同時按著刀鍔的手指越發用力，腰部和膝蓋下沈得更深，好像要把自己埋入塵土之中。
　　朱然不必回頭就知道，宮武的刀早已經指向自己的心臟。
　　宮武出身於壹個海島部落中，然而在多年前壹場巨浪直接淹沒了海島，他們這些人無家可歸，四處流浪，便自稱浪人，刀術風格十分獨特，且極其重視拔刀術。
　　朱然在當年曾經和宮武對決，雖然是壹場大勝，但那猶如奔雷壹般的拔刀術依舊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在這樣以壹對多的戰鬥，最重要的便是氣勢，壹旦他敗退壹步，便會步步被逼迫，被壓制，被追殺。
　　於是朱然胸膛中氣息壹沈，胸口驟然癟了下去，好像把所有的氣都壓如了腹腔之中，腳掌猛然踏足在地面，只聽著轟然壹聲轟鳴，碎石崩飛之間地磚已經是處處龜裂。
　　但這樣的手段也使得朱然穩住了身形，在他壹口氣息壹直攀升道最高的位置時候，回手便是壹記暴烈地橫斬！
　　“居合！”銀光點亮宮武的黑眸，在他壹聲低語之間，長刀終於出鞘，好似從夜色之中畫出壹道筆直的線，它掠過桌椅，飄過窗臺，觸過磚墻，刀尖輕柔如同揮筆灑落墨點。
　　朱然的目光之中卻猛然壹亮，隨後兩把刀在半空中相撞，炸開壹聲猶如撞鐘壹般的巨響，空氣中的嗡鳴震動直接讓壹棵種植在院落中的桑樹顫抖不已，葉子紛紛落下。
　　這壹刀，遠比上壹次切磋的時候更快。
　　朱然借著這股力量直接撞碎了身後的磚墻，眼見那間民居在這壹擊拔刀術之下直接被劈成了半截，頂棚開始哢哢哢地垮塌，心中佩服。
　　還不及感受手臂中微微流動的酸楚，弩箭嗖嗖地再度來到他的身側。
　　朱然不假思索，再度竄入另外壹座民居之中，順勢揮出的刀直接拍在兩支弩箭的箭頭上，改變了弩箭的方向向著垮塌的民居窗內射去。
　　片刻後，兩聲鏗鏘的響聲傳來，宮武的身影同樣竄出窗戶，壹身長袍在快速奔跑之中獵獵作響。
　　他壹躍進入那座民居，在黑暗之中和朱然連續交換了三刀，火星四濺猶如打雷壹般短暫地照亮彼此的眼眸，隨後兩個身影又壹起深陷黑暗。
　　交錯的影子不斷地穿梭在民居之中，遇窗破窗，遇墻破墻，明明是充滿了障礙的地方，兩人卻好似走在壹馬平川的平原上閑庭漫步，手中的刀時不時揮出的，隨後就是嘩啦啦地垮塌下壹片。
　　即便是放在小宗師之中，兩人所表現出來的修為也足夠讓人驚訝，那種隨心所欲不越距風采，甚至已經有了幾分宗師境界的風采。
　　不過對於那些旁觀的死士們來說，兩人之間交手的表現反而給人壹種“本該如此”的感覺。
　　壹個是高長恭的副手，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大將，另外壹個則可以說是建鄴明面上的第壹刀客，他們的戰鬥，必然會超脫凡俗。
　　死士們裝填好了弩箭，卻無法再抓到朱然的身影，隱約亮起的刀光和火星卻讓他們無法坐視，於是隨著壹名全身黑衣蒙面的首領發出壹聲低喝：“拔刀！”
　　所有人立刻就拔出了腰間的刀，開始順著房頂向著兩人的位置靠近。
　　但即便是如此，朱然的行動依舊是那般難以琢磨，即便是圍上去，又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才能把這個小宗師境界中的頂級高手截住？
　　而另外壹邊，與朱然正面對陣的宮武同樣十分難受，盡管他自認這幾年他從未有過懈怠，但真正交手之後還是震驚地發現，朱然的進步居然完全不遜色他分毫！
　　早在當年，朱然就已經是小宗師中的佼佼者，如今卻依舊還能保持這樣可怕的成長速度，若是他日後還能以這樣的速度修行十年，或許那宗師高手的行列之中，也有機會多上壹人。
　　只是短暫的壹次分神，宮武立刻就凝聚了回來，但心中卻已經暗道不好。
　　高手對決，即便是壹瞬的分神也足以致命，何況兩人連續交手數次，彼此之間甚至連呼吸時間都沒有，哪裏還能抽空想些別的事情？
　　黑暗裏，壹抹刀光如雪灑落，好似天上的星辰墜落壹般瑰麗又帶著壹種死亡的悲哀。
　　宮武望著那道迫近胸膛的利刃，耳畔聽著那些正在不斷靠近的死士們的腳步聲，知道這些下屬絕不可能阻止這壹刀。
　　“劍。”他冷靜地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