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揭下委托

　　燈火通明的煉金室內，黑頭發的四分之壹精靈少年正在檢查桌子上的煉金物品，
　　“舞動之星……兩個。”少年左右兩手各掂量著壹個綠色的玻璃罐，拋到空中，再落下，手掌握緊又舒展、土罐隨之詭異地消失。
　　目光轉向壹種纏滿黃色皮筋的藍色的小罐。
　　“反魔法金屬炸彈……阻魔金不足，所以只有壹個……”
　　手指壹點，半個拳大小的透明玻璃罐消失。
　　“龍之夢兩個……”
　　“燕子兩支……”
　　“麻痹毒藥五支、金盞花藥劑五支……”勻稱有力的手掌掠過壹排色澤如水晶般澄澈透明的藥劑、壹排淡黃色的藥劑。
　　“東西都齊全了。”羅伊看向煉金平臺前冥想的大漢，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意，整整壹個星期，他和獵魔人沒日沒夜地煉金，總算將空缺的煉金物品補充完整。
　　在此期間他們從鐵匠鋪那裏取回了定制的弩箭和保養的武器，從成衣店的拿回了整套皮甲，比他想象中簡陋壹些。
　　接下來就該為青草試煉做準備……
　　“好了，小鬼，下面就沒妳的事情。”獵魔人結束冥想，巖石般的臉頰閃過壹絲凝重，“我得在煉金室待上三天，專註地處理青草煎藥的材料。記住，別來打擾我。”
　　“至於妳……趁著這段時間到艾爾蘭德到處逛壹逛吧。”
　　羅伊松了壹口氣，再繼續下去也許他真的要被逼瘋了，又止不住心中對青草煎藥的好奇，“其實打雜的工作可以交給我的。”
　　“以妳的煉金水平無法插手……”獵魔人壹反常態地果斷拒絕，“而青草煎藥事關重大，每個步驟都不能出現差錯，否則會變成絕對致命的毒藥。”
　　羅伊聽完越發忐忑不安，“可為什麽非要去到神殿吞服？”
　　“小鬼，妳搞錯了壹個問題……”獵魔人沈重地說，“青草煎藥壹旦熬煮出來，必須馬上服用和註射，接下來幾天我僅僅是對草藥進行精細化的處理。還沒到正式熬煮的時間。”
　　“之所以把這個步驟放到梅裏泰莉女神殿，”獵魔人解釋道，“因為那邊的大祭司南尼克有個頂級的溫室藥房，培育著幾種青草煎藥必須的草藥。除此之外，那裏還擁有各種完善的煉金儀器，協助妳試煉的術士也要拜托她。”
　　“她要是不同意呢？”
　　“她欠我人情……我還有別的籌碼。”獵魔人很篤定地說，“她會同意的。”
　　“好了，現在服下妳的第5支前藥，就可以出去。三天後再回來。”
　　……
　　十四歲的少年穿著壹身黑色的皮甲，帶著滿頭汗水精神抖擻地出了簡陋的煉金室。
　　正值清晨，陽光和煦，艾爾蘭德的大街上人來人往，相比於鄉下村子和小城市的居民，這裏的居民衣著打扮更加時髦，不再是單調的灰色和黑色，充斥著其加鮮艷的色彩，身上別出心裁地裝飾著帽子、項鏈、戒指、腰帶、發帶等小飾物。
　　這是壹個充滿生機的城市。
　　羅伊深吸壹口氣，笑容燦爛地伸了個懶腰，感覺又活了過來，要是以前，他會直奔酒館過過昆特癮，但現在有了更迫切的沖動。好不容易擺脫獵魔人的限制，自然要試壹試獨立完成委托。
　　寬敞整潔的大街邊，少年沒走出幾步，忽而有壹個濃妝艷抹，身材妖嬈的女人沖他勾了勾手，俏臉上帶著曖昧的笑容，披肩亂發在她肩頭晃蕩。
　　羅伊盯著女人看了兩眼，又迅速轉開臉，加快腳步離開。
　　這個世界，少女會紮起發辮，已婚女子會用女帽或頭巾遮住頭發，出身高貴的女子，會將頭發卷成各種樣式，女戰士會把頭發剪短，只有德魯伊教徒和女術士以及——妓女——才會讓她們發型保持自然，以強調自己的獨立和自由。
　　街上的女人顯然就是最後者。
　　羅伊不欲養成惡習，堅決把持住。
　　……
　　城市中央，爬滿蛛網和灰塵的布告欄前。
　　原本躊躇滿誌的少年，盯著那零星的幾張皺巴巴的委托，臉色壹下塌了下去。
　　“這都什麽跟什麽……嗯……尋找走失的貓咪？”他嫌棄地搖了搖頭，“我又不是救火隊員，沒那個耐心。”
　　“懷疑有第三者，找出老公的偷情的證據？”少年吐槽道，“咋不以牙還牙，也養壹個小白臉，來壹場‘風流韻事’？”
　　“照顧癱瘓的大媽？抱歉我沒有掌握住保姆技能……”
　　“嗯……”目光轉向右下角，鎖定了最後壹張嶄新的委托，羅伊臉上總算多了幾分鄭重之色，“失蹤的兒子？”
　　他在布告欄上鋪開了整張告示，細細閱覽，
　　“往這兒看！十萬火急，求求妳們了！
　　賞金獵人，獵魔人，不管妳是誰，老哈克有壹份價值150克朗的活兒為妳們準備著——”
　　“我最親愛的兒子，十八歲的巴舍爾去郊外的河溝邊釣魚後就從人間蒸發……如果有誰願意幫我找找，可以來艾爾蘭德城東邊的面包房面談談……希望妳是個資深人士，騙子勿擾！”
　　郊外，釣魚、失蹤。
　　羅伊摸著下巴琢磨了片刻，這個委托範圍貌似有點大啊，不壹定是魔物在作祟……但已是目前最為靠譜的壹份委托。
　　那就去看看！
　　……
　　熱度驚人的面包房裏，五十二歲的老哈克正在將經過最終發酵、整形好的面團壹個壹個放入巨大的橢圓形拱起的烤爐之中。
　　碼得整整齊齊。
　　老哈克在艾爾蘭德經營了20多年的面包房，至少三分之壹的本地人都光顧過他的店鋪。放在以往，每次往烤爐中擺放面團的時候是他最快樂的時候，就好似看著自己的孩子由青澀到成熟，具備完美的口感和味道，那張又瘦又幹癟的臉上每壹顆汗珠都會笑。
　　可這兩天，他臉色陰沈得好似要滴水。面包再可愛，又怎麽比得過骨肉至親？
　　壹想到下落不明的兒子，
　　他瘦削的身體開始情不自禁地顫抖，鼻子發酸眼眶泛紅，忍不住要抱頭痛哭。老哈克心裏面很清楚，在艾爾蘭德失蹤者通常只有兩個下場，要麽變成屍體，要麽變成殘缺不全的屍體，
　　能活下來的十不足壹。
　　“下午、晚上接著搜！”
　　“請問，您是面包房的老板哈克嗎？”身後忽然的詢問將他從痛苦的臆想中驚醒。
　　老哈克精神壹振，摘下灰撲撲的手套，“對，但廚房重地不是妳該來的地方，想買面包去前廳說話。”
　　“老哈克面包房價格公道、20個銅幣就足夠妳飽餐壹頓，童叟無欺，不摻雜木屑、明礬、黏土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純正的面包，”他下意識地說出應付新顧客的那套說辭，“妳也可以帶點面粉過來，黑麥、大麥、燕麥磨的粉都可以，我截留壹部分，大部分給妳做成面包。”
　　“抱歉，我不是買面包的顧客。”少年人註意到對方掛滿血絲的眼睛，輕薄的白色衣褲，溫和地笑了笑，“哈克老板，我叫羅伊，壹位狩魔獵人。我註意到妳在城中央張貼的委托，特意趕來詢問具體情況，替妳排憂解難。”
　　男人聞言面色壹滯，重新將少年上下打量了壹遍：他穿著那種縫合起來的黑色連身皮衣，及膝長靴，做工略顯粗糙。
　　精心梳理過的黑色短發，挺拔的鼻梁，深邃的黑色眸子，有那麽壹點英俊卻又不會讓人覺得高冷得不可親近。他的身材挺拔勻稱，肌肉結實明顯經常鍛煉，身高大概5.6遲（1.7米）。可光滑的皮膚、光溜溜的下巴和五官中的壹縷稚氣還是暴露他的真實年齡，怎麽看都不超過十五歲！
　　他不耐煩地揮揮手，“小兄弟，別跟我開玩笑！我要找的經驗豐富的獵魔人和賞金獵人。不是毛都沒長齊的孩子……”
　　“而且現在不收學徒，不需要人幫忙抓老鼠。”
　　“砰！”
　　“砰！”
　　接連兩道重響，原本用來揉面的木方桌上赫然多出了兩把武器，壹把精致的手弩和壹把寒光閃爍的鋼劍。
　　老哈克被嚇了壹大跳，慌忙地向後退出了兩步，壹把拎起了旁邊的搟面杖。
　　“放輕松，我要是來打劫的，妳現在已經和面包壹樣平躺。告訴妳壹個事實。”羅伊很滿意對方的表現，面不改色地胡扯道，“因為精靈的血統，所以我看起來比較年輕，實際上早就成年了，也處理過壹些棘手的委托。”
　　說著他把頭發下的耳朵尖掏出來展示了壹秒，老哈克視線剛轉過來，他又收了回去，嚴肅地說，
　　“妳兒子的失蹤很蹊蹺吧？所以妳需要壹個經驗豐富獵魔人。而且越早找到他，存活的概率越大。要放棄這個機會嗎？再等別的獵魔人，沒準壹個月都沒信兒。”
　　老哈嘴唇動了動，獵魔人說到了他的心坎兒上，現在他就得爭分奪秒。
　　“這趟前來也不是向妳討要預付款，告訴我更具體的信息。”少年挺胸擡頭，眼神充滿自信向他逼近了壹步，“不能幫妳找到巴舍爾，我分文不取！”
　　面包房主皺成壹團的面色終於舒展開來，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告訴對方又何妨？反正自己也沒有損失，還能多壹個免費的幫手。
　　老哈克深吸壹口氣，領著他去到面包房的前廳，摘下腦袋上的白色軟帽子，露出壹頭雜草般枯萎淩亂的黃發，舒舒服服地坐在了椅子上，
　　“羅伊小兄弟，要吃點面包嗎？剛烤好的，還熱乎著呢。”
　　“我吃過飯了，咱們廢話少說！”少年雙手環胸，板著臉，盡量讓自己顯得威嚴壹些。
　　“可為啥妳的眼睛和別的獵魔人不同？不是都說‘野獸的瞳孔’，可妳看起來和咱們沒兩樣？”
　　“因為我有精靈血統……我打賭妳以前見到的獵魔人都是由人類轉化。”少年炯炯有神地盯著他，言語充滿了力量，“直入正題！”
　　“好吧，那我就直說。”老哈克用汗巾擦了擦額頭和臉頰，暫時打消心底的疑慮，緩緩說道，“失蹤者叫做巴舍爾，我的兒子，今年剛十八歲……”
　　“委托單上記載的不必多說……具體是什麽時間，在什麽地點失蹤？”
　　“前天，也就是12月27號，大概壹點鐘，巴舍爾帶著魚竿兒到艾爾蘭德南門外的維根河釣魚……是個老地方，每兩周他都要到那塊石頭上坐半天，這也是他惟壹的興趣愛好！”
　　“我可憐的孩子至今未婚，還跟我住在壹起，也沒別的地方可去。”老哈克語氣變得低沈，哀嘆道，“往日裏他都會趕在晚上七點前歸家。”
　　“但是當天晚上九點他都還沒回家，”哈克情不自禁地捏著拳頭往椅子的扶手上壹敲，幹巴巴的臉頰上閃過壹絲驚恐，“我就知道肯定出了問題！艾爾蘭德九點就要宵禁！”
　　“也有可能去朋友家借宿。”羅伊猜測道，“十八歲，壹個成年人，偶爾在外面過夜不是很正常嗎？”
　　“我問過他所有朋友，沒人見到他！”哈克憂心忡忡地說，“我甚至花費重金，到當天值班的所有守衛那裏挨個打聽了壹遍，那孩子的確是在下午壹點左右出了城門，但沒再回到城裏頭！”
　　“艾爾蘭德往來人口眾多，門衛也許沒註意到……”
　　“不、不！”哈克強調道，“我有確鑿的證據……我在河邊找到了他的魚竿，那上面系著紅色的布條，是他用了十年，最愛的那根‘埃姆緹’沒錯。”
　　“可只有東西，卻不見人影！”
　　“除了‘埃姆緹’……”羅伊問道，“沒在河邊找到別的線索？血跡、布條、隨身攜帶的物品？”
　　“昨天，我找上幾個老夥計到城外找了壹整天，沒別的線索，”哈克滿臉焦急，“所以我才掛上委托、求助於專業人士。”
　　“羅伊，妳遇到過這種情形嗎？”老父親心急如焚，原本相叫對方大師，可那張過分年輕的臉讓他實在叫不出口，“妳們認為我的孩子還活著嗎？”
　　“目前信息嚴重缺乏，無法做出準確判斷。”少年不動聲色，繼續問道，“白薔薇騎士團那邊怎麽說？艾爾蘭德這塊的治安也歸他們管理吧。”
　　“哼！”哈克不屑地啐了壹口，“騎士團受命於弗爾泰斯特國王，主要責任是保護希沃德親王及其家人的，哪裏有閑工夫管小市民？”
　　“他們讓我等，等處理完城內的治安問題……再去城外幫我找人。”面包房主語氣中不無埋怨，“真要等到那個時候，‘面包都發黴了’！我可憐的巴舍爾會和絕大多數失蹤者落到壹樣的下場，被某個倒黴鬼發現屍……”
　　老哈克臉部肌肉壹陣蠕動，壹想到那種可能，他就覺得生不如死。
　　“好吧，貴族不都是這個做派？”羅伊想到無理取鬧的泰勒斯，心生同感。用食指和中指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巴舍爾有沒有和人結下過深仇大恨？”
　　“不可能！”哈克斷然道，“這孩子大部分時間都跟我泡在面包房裏當學徒……收拾清潔、扛面粉、抓老鼠，從不抱怨，這種老實的脾氣，又能招惹到誰？他要是有仇人，我肯定壹清二楚！”
　　“就算有我不知道的，不至於這麽害了他啊！”
　　“那就先假定他是在河邊發生了意外，”羅伊站起身體，將手弩和鋼劍纏在背後，“走壹趟吧，去他失蹤的地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