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愛的困境

　　吉爾多夫區，鵝卵石長街兩邊，水果、花束、小商品的攤位前行人往來如潮……充斥著煙火氣息。
　　細碎的金色陽光透過榕樹枝葉的縫隙灑落到地面，勾勒出斑駁的剪影。
　　壹位下巴留著壹圈胡須，隱約遮住幾粒痘疤，面容古樸的獵魔人盯著樹下布告欄怔怔出神。
　　紮成短馬尾的黑發在他腦後輕晃。
　　他的表情顯得極為茫然。
　　“柯恩，原來妳在這兒！”熱情的招呼聲中，不遠處拐角走出壹位異色虹膜的年輕人。
　　他的目光轉到空蕩蕩的布告欄，眉毛壹擰。
　　“夥計，別告訴我妳把這上面的委托都清光了？妳在等人張貼布告？”
　　“我總不能待在家裏無所事事地睡大覺吧？”柯恩壹副理所應當的語氣。
　　羅伊搖頭。
　　用委托來麻痹自己，逃避問題？
　　“妳怎麽不去歌舞廳欣賞伊格賽娜的精彩演出？”
　　柯恩表情壹黯，默不作聲。
　　“好吧，夥計，換個話題，”羅伊心下恍然，“說說看，這段時間做了哪些委托？”
　　“什麽都有……”柯恩機械地回答，“尋找走失的寵物、找人、抓奸在床，驅除邪祟、給城外的村莊運貨……大概做了二十多個？”
　　“好吧，老派獵魔人，以處理委托為生！但妳又不是收垃圾的，怎麽就來者不拒？”羅伊搖頭，“而且生活也該張弛有度，跟我來，休息壹天。好好轉壹轉！昆特，喝酒，隨妳選！”
　　“羅伊，感謝妳的好意，但我想留在這兒。”柯恩固執地搖頭。
　　“夥計，妳該照照鏡子，”羅伊目光上下打量，毫不客氣地撕裂他的傷口，“妳臉上的悲傷和哀怨就像壹只被拋棄的可憐蟲！”
　　柯恩臉色壹白，握緊了拳頭。
　　“守在這兒不過是浪費時間，無濟於事！”羅伊頓了頓，“如果妳還當我是壹起出生入死過的同伴，不妨把妳的煩心事說來聽聽。”
　　“也許我能給妳出個主意？”羅伊清了清嗓子，充滿自信地篤定道，“我和珊瑚相處得如何，妳也看到過，關於如何讓女朋友服服帖帖，我還是有壹點心得。”
　　話剛落地，羅伊似乎產生了幻聽，耳邊空氣裏傳來壹聲冷哼，然後胳膊隱隱作痛，壹只柔軟冰涼的小手捏住了他的手背。
　　他不禁後脖子發涼，抖了抖。
　　……
　　布告欄邊，與喧嘩集市比鄰的戈爾貢酒館外，庭院的椅子上，兩名獵魔人相對而坐。
　　“我、我就是感覺自己很沒用……”柯恩雙手合攏放在桌子上，垂下頭，愁眉苦臉，“自從伊格賽娜進入諾城歌舞廳，她就徹底陷了進去，沈迷於詩歌、戲劇、音樂……每天不管在歌舞廳上班，還是回到家，都壹門心思撲在上面……”
　　“最開始，她經常問我壹些稀奇古怪的問題，什麽丹德裏恩的《冬》運用了幾種修辭手法？塔倫迪諾閣下的最新作品《悲慟之家》諷刺了哪些社會現象？弗蘭肯的《晚安》為何被稱為北方音樂之冠？”
　　“可我是個粗人……”柯恩搖頭，“我雖然讀書識字，但從小到大接觸的最多的是如何與魔物戰鬥的要點、煉金知識，以及《騎士精神指南》，這些我都能倒背如流。”
　　他嘆息道，
　　“可高雅的藝術對我而言和神秘的古書差不多！”
　　“我想我大概沒那種天分，也不理解藝術的偉大之處，對它毫無半點興趣。”
　　奧克斯倒是跟妳相反，羅伊心頭吐槽，明明沒有壹絲天分，卻堅持每天寫首狗屁不通的詩，妄想著靠著詩歌泡到貴族小姐。
　　“我努力去接受伊格賽娜的興趣愛好，學習藝術……我渴望有壹天，能和她盡興地攀談，暢通無阻的交流。結果這麽些天過去了，我越學越差勁。”
　　他眼中寫滿了詫異和質疑，顯得極為苦惱，“最開始我雖然聽不懂音樂和戲劇，但偶爾還是能聽個新鮮，但我經過壹段時間特訓以後，腦子反而變成壹團漿糊，壹聽到這些所謂的藝術就腦仁疼，還有點反胃。”
　　“嘔……”
　　柯恩自責地揉了揉臉頰。
　　“伊格賽娜每天壹回家就興致勃勃地跟我討論藝術和歌舞廳裏的表演，可我就像啞巴壹樣，半天憋不出來壹句溢美之詞……我感覺得到她很失望。”
　　他突然望著蔚藍的天空，回憶起美好的過去，
　　“這和她以前在鄉下的狀態截然不同，那時的她會抱怨踩腌菜踩得雙腳腫脹，洗衣服洗得手掌又生了凍瘡……村裏面哪個地痞又去敲了寡婦家的門。我可以安慰她，和她開玩笑。”
　　“可最近開始，我和她的交流越來越少了。我很擔心有壹天，我們之間再沒任何話題可聊……”獅鷲派獵魔人語氣壹滯，硬朗沈穩臉上浮現出壹抹恐慌，“她再也不需要我。”
　　羅伊揉著下巴，目放奇光，仿佛又重新認識了壹遍這位獅鷲派最後傳人。
　　堂堂壹個接近五十歲的大男人，在愛情之中卻如此多愁善感，患得患失，表現得就像個傻女人。
　　“柯恩，恕我冒昧地問壹句，妳以前有過幾段感情？”
　　“額……”柯恩臉色壹滯，左手摁了摁桌子的邊緣，“這跟我們的討論的問題有關系？”
　　“這很重要。”
　　“好吧……”他垂頭沈默片刻，背脊變得有些僵硬，赧然地伸出壹根指頭，然後摸了摸下巴的痘疤。“我長得不大好看，而且性格又孤僻、不合群、枯燥又無趣。說不出什麽漂亮話。”
　　“夥計，別自卑，妳比大部男人都要優秀！”羅伊嘴上安慰，心頭卻吃了壹驚。
　　好家夥，五十歲才談壹次戀愛，伊格賽娜還是他的初戀，難怪對她這麽著迷。
　　“妳努力創造與女友相同的興趣愛好，出發點是好的，”羅伊首先贊同了他的態度，“但不要過分地強求改變自己……如果壹段愛情讓妳如此地疲勞、小心翼翼，那有什麽存在的必要？”
　　柯恩悚然壹驚，“妳勸我和她分手？”
　　“我是勸妳保持自己的本色，妳是獅鷲派獵魔人柯恩，妳有自己的理想信條，和處世之道，還記得老凱爾達是怎麽跟妳交代的？別當應聲蟲！”
　　羅伊絞盡腦汁，用同樣少得可憐的戀愛經歷，分析道，“壹味地遷就和被動無法維持住壹段真摯的感情！”
　　“妳得保持自己對她的吸引力，想想，當初她為什麽和妳在壹起？”
　　“吸引力？”柯恩臉色茫然，老實巴交的獅鷲派那裏明白這些話，不確定地說，“大概因為我救了她的命，她出於感激才跟了我。”
　　“在我看來並非如此，妳正直，勇敢，善良！”羅伊連珠炮般的誇獎，讓獅鷲派臉頰微微發紅，“妳是世間難尋的真正具備騎士精神的人。妳還是個獵魔人，戰鬥力遠超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類男性……嗯，無論是在哪個戰場。”
　　“伊格賽娜因為這些寶貴品質才選擇了妳，她曾經也跟我吐露過心事，”羅伊壹臉篤定，“她為妳著迷，毋庸置疑。”
　　“那是過去式，”柯恩臉色黯然，“如今她著迷於藝術。”
　　“那妳就得再次向她證明……”羅伊直視這柯恩的眼睛，意味深長地說，“妳比藝術更有吸引力，更能讓她心醉神迷，讓她煥發活力和激情！”
　　“妳知道嗎，”羅伊不無驕傲地說，“對於珊瑚，我壓根就不用討好她，她已經離不開我了！”
　　……
　　“對了，珊瑚，我有件禮物給妳。”
　　“什麽禮物？”
　　“我專門為妳找到的壹條珍珠項鏈，只有妳才配得上它。”
　　“小壞蛋居然懂得討好人，過來，讓我獎勵獎勵妳，唔……啊……”
　　……
　　“知道為什麽嘛？要征服壹個女人，要讓她死心塌地，妳首先得征服她的心靈，然後是身體……”羅伊頓了頓，確定沒有說反順序，“妳首先得拿出勇氣！送她壹份符合心意的禮物……”
　　柯恩沈默了。
　　羅伊難以置信，“別告訴我妳從沒送過禮物？”
　　柯恩為難地說，“這方面，我壹無所知。”
　　“哎喲，妳這家夥還真是榆木腦袋！”羅伊憤怒又無奈地搖頭，“現在這就是大好的機會，她的興趣愛好，不就擺在妳眼前？動動腦子，妳該送她些什麽？”
　　“詩集？魯特琴？”
　　“柯恩兄弟，妳總算沒有蠢到家！”羅伊就像壹位長輩壹般欣慰地看著柯恩，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禮物叩開她的心扉，等待時機，再長驅直入，占領高地！”
　　“到時候，伊格賽娜會對妳溫順得像綿羊。”
　　柯恩被獵魔人描述的情景吸引，神情微動。
　　“可因為我在藝術方面蹩腳的表現，她現在壹回到家就犯困，上床就打起了呼嚕。”柯恩遲疑地說，“壹件禮物就能消除她的疲倦？”
　　“妳們倆，多久沒有正常生活過？”羅伊突然問。
　　柯恩第壹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隔了壹會兒才反應過來，濃密胡須下的臉頰皮膚微微發紅，羞愧地說，
　　“自從來到諾城再沒有過……白天她要在歌舞廳跳舞表演，直到渾身乏力，我總不能強迫她。”
　　羅伊壹瞬間表情變得嚴肅，他聞到了壹股不祥的青青草地的氣味兒。
　　這才是壹切的根源嗎？
　　“那妳知不知道，她在歌舞廳有沒有熟悉的搭檔——男人，或者女人？經常壹起表演，壹起吃飯，聊得非常投機？”
　　“有！”柯恩脫口而出，“歌舞廳那二十個表演者，都跟她很熟，她就是個討人喜歡的開心果。”
　　羅伊翻了個白眼。
　　柯恩續道，“我也明白妳的意思，但伊格賽娜絕不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
　　羅伊上下打量了壹遍這位夥計。
　　天真，妳這是不清楚花花世界的誘惑。
　　“好吧，老男孩兒，我給妳出個主意……我記得奧克斯的房間藏著幾本絕版的情詩，正好他不在諾城，我給妳拿壹本出來當做禮物！等伊格賽娜今晚下班，給她個驚喜！大膽地告訴她妳的真實想法，妳的擔憂……別在表現妳糟糕的藝術天分。”
　　“對她說出那三個字，然後該怎麽做，不用我教妳了吧？”
　　“妳還需要壹桌完美的燭光晚餐！”
　　羅伊有些技癢，好久沒有下過廚，
　　“我來給妳掌勺！”
　　“勇敢壹點！獅鷲勇往直前，保持本色，無論是在戰鬥中，還是感情中，不要原地徘徊、扭捏作態！”
　　“啊？！”柯恩壹時之間措手不及，進展是不是太快了點？
　　但羅伊閃亮的眼神讓他發暈。
　　他深呼吸，重重點頭。
　　……
　　夕陽西下，傍晚的天空浮現出壹抹色彩變幻的動人晚霞。
　　伊格賽娜吹著和煦的晚風，踏上了回家的小路。
　　她穿著壹身色彩鮮艷、款式新穎的吟遊詩人服飾——藍衫橘袖的緊身衣，兩條褲腿兒分別是橘黃色和天藍色的緊身褲，搭配金色尖頭皮靴。
　　她唇角微翹，臉上帶著壹抹自信和淡然的笑容，不時跳舞似地在大街上歡快地轉上壹圈，
　　加入歌舞廳才幾個月，她已然從壹個土裏土氣的鄉下小丫頭，變成了時髦的淑女……
　　她變得更加自信，開朗，每個月還能攢下壹點錢，只為在諾城買套房子，作為她和柯恩的愛巢。
　　她的生活幾乎方方面面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除了壹點……
　　她已經很少從男友身上看到坦然的笑容。
　　自從來到諾城，柯恩變得越來越孤僻、木訥，不善言辭，從早到晚搗鼓那張布告欄上的委托。什麽找貓找狗，照顧孤寡老人，亂七八糟的都接。
　　還研究過音樂、詩歌、戲劇，但他根本不是那塊料，他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不像伊格賽娜深愛的那個男人。
　　她為柯恩做出的努力而感動，但相比於從前的情投意合，如今，她漸漸有些乏味和厭倦。
　　她希望看到以前那個正常而坦然的柯恩，神采飛揚地跟自己分享除魔的故事。
　　……
　　紛飛的思緒中，伊格賽娜穿過幾條巷子，路過飄來清新水汽的運河，回到了平民區角落的出租屋。
　　昏暗簡陋的小屋，連壹盞油燈都沒打開，木窗外灑進的日光依稀照出空蕩蕩的大廳，除了中央的餐桌、靠墻破舊的皮沙發，和另壹面墻邊的餐具……房間顯得無比空洞和寂寥。
　　“唉……”伊格賽娜失望地嘆了口氣，疲憊地坐上沙發，無邊的黑暗和乏力感從身後襲來。
　　壹個空空蕩蕩冰冷的房子。
　　絕不是溫暖有愛的家。
　　她擦了擦發酸潮濕的眼角，
　　心頭想著，是時候跟柯恩來番促膝長談，讓愛情走出困境。
　　忽然間……
　　“哢嚓……”
　　二樓的木門壹下子推開，壹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抱著壹個巨大的圓形餐盤走了出來，徐徐沿著樓梯往下。
　　餐盤上擺滿了炒雞蛋，面疙瘩、燉牛肉，燒兔頭、搭配紅甜菜和山羊乳酪的牛肉香腸、新鮮的螃蟹、牡蠣、龍蝦……
　　擺成心形的蠟燭散發朦朧而曖昧的白光。
　　那個自己熟悉的男人，今天變得陌生起來。
　　他換下了老舊的皮甲、穿上壹身黑色緊身綢緞外套，精心修理了胡須和頭發，顯得異乎尋常地幹凈。
　　他臉色有些發紅，然而眼神卻溫暖、深情，註視著她，就像註視著整個世界。
　　這樣的凝視……令她仿佛回到了兩人初次見面的那壹天。
　　她緊張起來，雙手攥在身前，臉頰發紅，心臟撲通撲通，莫名地期待。
　　“伊格賽娜，這段時間，我鉆了牛角尖……我是壹個獵魔人，卻非要愚蠢地偽裝成壹個詩人，讓我自己為難，也讓妳為難……”
　　說著肺腑之言，柯恩走到了大廳，餐盤放上方桌，另壹只手掏出了壹本裝飾精美的詩集《愛的困境》，遞到了女人手頭。
　　“因為害怕失去妳，我差點迷失了自己，但我想清楚了，我就是我，獅鷲學派獵魔人柯恩，凱爾達老師的弟子，壹個愛妳的男人，我希望妳能接受我的歉意……為了近段時間的不堪入目的失常表現。”
　　柯恩臉色誠懇，但說話帶著點酒氣。他喝了不少矮人烈酒壯膽。
　　“最重要的，我想讓妳知道——我愛妳，從始至終，從無更改！”
　　伊格賽娜將禮物捧在胸口，突然深吸壹口氣，眼角發酸地撲進男人懷裏。
　　她感覺壹股暖流從內心深處湧了出來，過去那段時間的疲憊，委屈，統統隨著眼淚流走。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柯恩，我壹味沈迷於工作和興趣，忽略了妳的感受……我踐踏了妳的愛意。”
　　“能不能再給我壹個機會？”伊格賽娜螓首靠到他肩膀上，淚眼朦朧，哽咽道，“讓我們在諾城，重新開始？”
　　“嗯！”
　　四目相對，兩人心頭的隔閡，近日來的愁怨煙消雲散。
　　他們擁抱親昵了好壹會兒，才有說有笑地，抹著眼淚，享受起精致的燭光晚宴。
　　窗戶外，趴在墻邊的大廚兼僚機撫著胸口長長松了口氣。
　　還好沒有出錯主意。
　　“有情人終成眷屬，我也該回去了，看看老摩爾、蘇茜，小米諾！”
　　然後見見珊瑚。
　　……
　　次日清晨，溫馨又瘋狂的夜晚過後，
　　壹間有著天鵝絨大床，裝飾奢侈豪華的房間。
　　羅伊屏住呼吸，如同躲避捕食者的小動物般，躡手躡腳地推開搭在身上的胳膊和大腿，鉆出噴香的蠶絲被窩。
　　他看了壹眼枕頭上的臉，淡淡的娥眉、挺翹的瓊鼻、柔軟的唇，只有在睡夢裏珊瑚才這麽溫順，像只小貓咪。
　　羅伊沖她甩了個飛吻，壹起身。
　　“唰——”
　　壹只手把他拉了回去。
　　隔了半小時。
　　獵魔人終於擦拭幹凈滿臉口紅印，離開女術士的閨房。
　　踩著和煦的晨光。
　　不久後他在通往高文之家的赤楊林裏碰到壹身新衣，容光煥發的柯恩。
　　獅鷲派獵魔人昨日的郁氣壹掃而空，笑容溫暖又燦爛，像個太陽。
　　只是眼圈發黑。
　　“羅伊，妳真是個戀愛大師！妳的主意太棒了！妳拯救了我的愛情，”他激動沖上前，抓握住好友的手，“我該怎麽感謝妳？！”
　　羅伊搖頭壹笑，
　　“柯恩，我這麽做只是為了朋友和兄弟之間的情誼……不需要酬勞。”
　　“不，妳不知道這對我意味著什麽……凱爾達老師不在了，如果伊格賽娜再離開我……”柯恩神色間閃過壹絲後怕，堅持地說，“獅鷲派獵魔人有恩必報……這是原則問題。說吧，兄弟，說出妳的想法……”
　　羅伊感受到他堅定的態度，沈吟片刻，
　　“能不能把《影之書》所記載的獅鷲秘法的第壹部分，雙重法印傳授給兄弟會的全體成員？”
　　柯恩的笑容壹下子僵硬，眼神猶豫，但沒有直接拒絕。
　　“我指的僅僅是第壹種秘法，不包括振翅和變異……”羅伊壹臉理解和體貼，聲音溫和有力，“壹切聽從妳的內心，做出妳認為最明智的選擇。”
　　“不願意也沒關系？”羅伊沖他眨了眨眼，故作輕松地說，“以後多來孤兒院跟孩子們交流交流，和兄弟們聊聊天就行！”
　　說完他大步流星翻過了木柵欄，走進教室。
　　柯恩凝視他的背影，環顧整所幽靜祥和的高文之家，深吸了壹口氣，下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