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藥劑店與歌舞廳

　　諾城中心。
　　與平民區隔著壹條運河的商業區。
　　五名獵魔人、澤瑞坎女士，小卡爾，站在兩座空空蕩蕩的店鋪外，心情愉悅、壹如今天燦爛的陽光。
　　兩間店鋪壹大壹小，大的面積和尋常酒館相仿，而小的那間，開個成衣鋪綽綽有余。
　　……
　　“夥計們，真的假的？從今天開始這兩家店鋪屬於咱們了？”
　　“還能有假？地契在這兒，貨真價實！”瑟瑞特炫耀似地將壹摞協議往他面前壹晃，澤瑞坎女士和男孩兒也投來好奇的壹瞥。
　　奧克斯頓時眉飛色舞地繞著兩個鋪子的木門，左敲敲、右摸摸，好似鄉巴佬進城似的，嘖嘖稱奇，“這可是自由之城最繁華的地段，要花錢買下來怎麽著也得……”
　　“兩萬克朗……擦擦口水，”瑟瑞特嘴角彎了彎，語氣中也有壓制不住的興奮，“而且基本沒有傻子願意出手！”
　　作為北方的貿易中心，人氣最旺的商業區，可謂寸土寸金，任何壹間鋪子，若非胡亂經營，賺錢都是板上釘釘的事，這份收入也足以讓家人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三巨頭可真舍得！唉……”奧克斯突然唉聲嘆息，“昨天我該陪妳們壹道去格鬥場，增強說服力，沒準能多撈點好處……第三間鋪子啥的……到時候，骯臟、危險、憋屈的委托就滾蛋去吧，咱們自己當老板！”
　　“妳不重建學派了？”羅伊繃著臉，心頭頗為好笑地剜了他壹眼，
　　“重建學派和當老板矛盾嗎？”奧克斯挑了挑眉，煞有介事地反問。
　　眾人考慮起來，固定的產業並不阻礙蛇派的崛起，反而能源源不斷輸送資金支持。
　　但往商業這壹塊深耕的同類極少。
　　畢竟大部分獵魔人都沒啥經商天分，僅僅古板又低效地遵循傳統——接取委托、獵殺魔物。
　　“這就是天意，命運的安排！”奧克斯大步踏入房門，張開懷抱，愜意地閉上眼轉了壹圈，仿佛在呼吸房間裏“克朗”的氣息，“正好手頭壹大筆錢沒地方用，咱們馬上把鋪子裝修出來，開張營業！”
　　琥珀的瞳孔轉向貓派獵魔人，奧克斯自信滿滿地拍了拍胸膛，
　　“貓鷲兄弟，照我說，妳的錢暫時別分了，投進來按照比例入股，絕對穩賺不賠！”
　　弗利厄斯眼皮壹跳，猶豫了兩秒。
　　貓派獵魔人樸素的觀念中，委托、戰鬥、生活，三點壹線。
　　幾乎不涉及別的領域。
　　把錢投資進商業，真的靠譜？
　　尤其講這話的，是蛇派中最喜歡誇誇其談的那位。
　　灰綠的瞳孔往學徒無辜茫然的小臉上壹掃。
　　就當為學徒考慮？
　　他猶豫不決。
　　“開店，開啥店？幾位有經驗？”
　　獵魔人集體陷入沈默。
　　“坎蒂拉，給個建議？”
　　澤瑞坎女士撫了撫烏黑發梢，明眸裏滿是苦惱，她設想的未來之中不存在商業壹詞，同樣對此壹竅不通。
　　“要不，服裝店？”
　　獵魔人集體否定。
　　“其實我考慮過……”羅伊往腦後兜帽裏塞了只小魚幹，突然開口，“這間小的辦成藥劑店如何？煉制尋常藥劑比煉制魔藥簡單得多！”
　　羅伊掰著手指說，
　　“采購草藥、材料，改造煉金平臺、煉制，所有步驟、整個流程，妳們重復了幾十年，閉上眼睛都不會出錯……無須付出額外的學習成本。”
　　此外，在奧森弗特大學，羅伊專門記下了不少調理常見病癥的藥劑配方，而有三巨頭幫忙出面，不用擔心專利糾紛。
　　他手上還掌握著壹件大殺器——維吉瑪天才煉金師卡爾克斯坦傳授的獨家配方，精力（壯陽）藥劑。
　　羅伊和貓鷲曾經以耐毒性訓練的名義強迫小卡爾服下該藥劑，效果斐然，讓男孩兒提前享受到青春期的煩惱，而且沒啥副作用。
　　無論是在哪個世界，只要跟強化功能扯上點聯系的藥物，都能讓人賺得盆滿缽盈！
　　利潤高、輕松。
　　老摩爾、蘇茜也能負責點簡單的工作，不再起早貪黑地辛苦賣菜。
　　“好主意！煉制普通的藥劑對咱們不難。”
　　“人力和物力需求低，我認為可行。”
　　眾人皆是贊同。
　　貓鷲徹底心動，如果有個藥劑店，不就能省時省力地訓練學徒的煉金技術。
　　“沒人反對？那就這麽說定了！”光頭大漢立馬拍板，“左邊這間改造成藥劑店，今天下午聘請裝修工人。”
　　“等算出整體支出……”瑟瑞特建議道，“貓鷲兄弟再決定要不要入股，入多少，當然不能超過兩成。”
　　“沒問題，那藥劑店叫什麽名？”
　　“格斯維德如何？紀念南方的蛇派堡壘。”奧克斯提議。
　　貓鷲沒反對，藥劑店格斯維德擺上了日程。
　　關於另壹家店鋪的安排，眾人卻爭論不休。
　　“酒館最合適！”瑟瑞特控制不住地咽了口唾沫，“諾城滿大街都是酒鬼，不愁客人，只要把店開起來，保證財源滾滾！”
　　“酒鬼，是妳想免費喝酒吧？”奧克斯不屑地搖頭，“開酒館麻煩！酒水的渠道是個大問題，而且客人魚龍混雜，管理起來費時費力。想當甩手掌櫃不太現實。”
　　他話鋒壹轉，“我覺得妓院不錯，要玩就玩把大的！咱們把那筆款項統統投進去，辦壹家規模不下於‘長矛洞穴’的消遣場所！壟斷整個諾城的生意。”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妓院就不麻煩了？！”瑟瑞特斜著眼瞅了他壹眼，“而且當我不知道妳打的什麽鬼主意？想對每個漂亮的‘員工’念誦妳那蹩腳又肉麻的情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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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伊臉色唰壹下黑了下去。
　　“開妓院的獵魔人，什麽鬼玩意兒？”
　　獵魔人老鴇，專殺白漂客，怕不怕？
　　話說回來，這不是什麽體面的營生。
　　他打心底裏反對。
　　“妳們倆閉嘴吧！酒館、妓院都不現實，”雷索沈聲道，“照我說就鐵匠鋪……咱們雖稱不上鐵匠大師，技術不如貝連迦爾，但在鍛造領域還算有點心得，打造點常規的制式武器裝備、農具，不成問題。再招收幾個學徒，完全忙得過來。”
　　“不如開個劍術館……”貓鷲又唱起了反調，“獵魔人的身手，眾所周知，絕對是壹塊金字招牌。”
　　“而在黑幫橫行的自由之城，誰不想學兩手劍術防身？”
　　劍術館開起來，卡爾的訓練又有了著落。
　　“得了吧……平日裏打打殺殺還不嫌夠多？”奧克斯不滿道，“我堅持妓院！”
　　“咱們中途得去凱爾·莫罕，還是酒館合適……”
　　“鐵匠鋪……”
　　“唉……”
　　羅伊無奈地捂住了額頭，轉身過，與坎蒂拉、卡爾，六只眼睛對在壹起。
　　皆是重重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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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照進心扉，壹如久別重逢，故人溫言問候。上午好，五位大師，坎蒂拉女士，卡爾小朋友！”
　　街角走出壹位頂著紫色鳶尾帽，穿著風騷的紅褲子和花襯衫，唇邊壹抹優雅短須的英俊男人，揮手招呼著迎面而來。
　　在他旁邊跟著壹位身材豐滿，氣質出眾的金發美人。
　　“丹德裏恩，普西拉，上午好，兩位這是……”羅伊目光狐疑地在兩人身上打了壹轉，肢體語言說明了他們修復如初的關系。
　　普西拉心腸還是軟，這才幾天就原諒了花心大蘿蔔。
　　“大師們想必有所耳聞，”丹德裏恩嘆了口氣，英俊的臉上多了壹分惆悵，“就在幾天前，四巨頭之壹的阿爾方斯·威利被三大黑幫堵在家裏，滅了滿門，聽說是破壞了什麽秘密協議。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財大氣粗的金主出手贊助詩歌大會，想要混口飯，難上加難！”
　　獵魔人的爭論暫停，相視壹望。
　　看來三巨頭把罪名扛了過去……應該是為了給永恒之火壹個臺階下。
　　給諾城市民壹個交代。
　　“處理結果還不錯。”眾人心想，總好過自己被按上個“諾維格瑞屠夫”的名頭。
　　“至於現在，”丹德裏恩接著說，“我和普西拉打算去商業街另壹頭的香草旅社，緬懷壹下霍桑壹世為文藝界的種種付出。和各位同僚壹起，為他寫首紀念長詩。”
　　“嗯。”普西拉俏臉也有壹絲黯然。
　　對於諾城大部分市民，霍桑壹世是個不折不扣的惡棍，但對於吟遊詩人，確又稱得上大善人，自身也是個真正的詩歌狂熱者。
　　這時羅伊突然想起壹回事。
　　按照正常的發展軌跡。
　　多年後，大詩人丹德裏恩將從阿爾方斯·威利的遺產中得到壹份饋贈——香草旅社，然後和普西拉壹起稍加改造，開起了心愛的歌舞廳。
　　接著便上演了壹出名為“肉體之罪”的人間慘劇！
　　可如今那頭狂熱、虔誠的卡塔·卡恩還未定居諾城。
　　又因為自己橫插壹腳，霍桑壹世提前嗝屁，香草旅社變成了三巨頭中收藏家的產業，再也沒了大詩人的份兒。
　　“我這算是無意中破壞了他的美夢？還是拯救了他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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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位大師剛才在爭論啥？”丹德裏恩眼神在空蕩蕩的店鋪和眾人之間狐疑地打轉。
　　“還是我來解釋吧？”羅伊欣然壹笑，坦然道，“蛇派和貓派壹起出錢買下了這兩處店鋪……其中壹處已經有了歸宿。但較大的那個店鋪——”
　　不待羅伊說完，奧克斯熱情洋溢地走上前，親熱地往大詩人胸口擂了壹拳，後者痛呼壹聲，捂著胸口哀嚎。
　　“丹德裏恩大師，妳來的正好！”
　　“咱們準備把這塊地改造成諾維格瑞最大的妓院，您文采斐然，正好為新店鋪創作壹首詩歌！”奧克斯滿臉期待攬住了大詩人的肩膀，復又將他搖得暈頭轉向。
　　“明明該開壹家酒館！”
　　“鐵匠鋪！”
　　“劍術館！”
　　“等等……哎喲，您松松手！”丹德裏恩從獵魔人的肌肉旋囚籠掙脫出來，擦去棕發間的汗水，“幾位的意思……嘶……這間大鋪子，還沒安排好？”
　　“尚在討論之中。”羅伊懇求地掃了幾個大漢壹眼，他們總算停止了爭論。“丹德裏恩大師，普西拉女士，兩位在諾城生活時間不短，對各行各業了解更透徹。”
　　“有沒有什麽好建議？”
　　金發美人陷入了沈思。
　　而丹德裏恩藍色的眼睛骨碌碌地壹轉，心頭忽然湧起壹股渴望，那是深藏心底的理想和願望。
　　光憑自己，大概永遠無法辦到。
　　可如今，壹個機會擺在眼前。
　　他咽了口唾沫，面朝眾人小心翼翼地斟酌道，
　　“酒館、妓院、劍術館，為何不把它們綜合起來，稍加改造？”
　　“什麽意思？”幾雙豎瞳豁然鎖定了大詩人。
　　他身形壹顫，臉上擠出個燦爛的笑容，“歌舞廳如何，既能喝酒，又能尋歡作樂，還能鍛煉身體……”
　　聞聲，普西拉捋著秀發，明眸閃閃發光。
　　能有個固定的地方演出，也是她的心願。
　　“嗯？歌舞廳也能辦種那事兒？”奧克斯詫異。
　　“我指的是正規的歌舞廳，無關風月，顧客會得到更優雅、高級的享受。”丹德裏恩試圖描繪出壹副美好的場景，“酒水，特指低度數、入口綿柔的葡萄酒。不至於讓客人酩酊大醉、發酒瘋。”
　　“戲劇開幕，酒水暖場，詩歌收尾，最後，來個散場舞步。”
　　丹大師笑了笑，憧憬道，“這是上層社會的享受。”
　　“咱們把它通俗化，帶入到民間……必定會大受歡迎。”
　　“那我珍藏的詩歌豈不是有了用武之地！”
　　奧克斯拼命朝著瑟瑞特擠眉弄眼，後者低頭壹嘆。
　　“罷了，葡萄酒也算酒，歌舞廳就歌舞廳吧。”
　　誰叫他是當哥的那位。
　　“等等，這個主意確定行得通？”光頭雷索和貓鷲提出質疑，“咱們幾個粗人，非要辦什麽劇院壹樣的歌舞廳，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關鍵沒那個功夫管理！”
　　“大師們不必擔心，如果妳們同意這個建議，”丹德裏恩雙手合攏在胸前，滿臉誠懇地說，“鄙人和普西拉女士願意擔當重任，代為打理。”
　　“九成的利潤歸屬諸位。”
　　“而我們倆只要求那微薄的壹成，作為填飽肚子的薪資，這些統統寫進協議。”
　　普西拉俏臉壹楞。
　　這家夥，又擅自把我拖進麻煩！
　　但她無法拒絕。
　　金發美人輕咬紅唇，纖手合攏在腹部，美目中閃過壹絲忐忑、期待，“如果大師們願意給個機會，我和丹德裏恩必定讓歌舞廳盈利！”
　　“是兩位自己想開個歌舞廳吧？那也沒關系，可若開起來後，妳們聯手欺騙獵魔人，可知有何下場？”貓鷲灰綠的瞳孔閃過壹抹寒光，
　　“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欺瞞諸位！”丹德裏恩挺著脖子，罕見地勇敢了壹回，“而且我就在諾城定居，小有名聲，卻細胳膊細腿兒的體弱多病，想要逃也逃不遠啊。”
　　“花銷得有多大？”
　　“前期裝修，劇院風格……大概得，兩千克朗……後續因為得招聘舞蹈和戲劇演員，算上他們每月的工錢……”丹德裏恩摸索著下巴，認真算了壹下。“每個月不少於四百克朗，不超過五百克朗。但我保證，每壹筆賬都會詳實記錄，各位可以隨時審查！”
　　“若連續虧損三個月，我們自己滾蛋！”
　　貓鷲看了壹眼瑟瑞特，後者估算著物價，點點頭，他便不再異議。
　　光頭大漢嘆了口氣，
　　“普西拉女士，咱們不在諾城這段日子，多虧妳照顧老摩爾和蘇茜，算是幫了小鬼壹個大忙。有介於此……我決定成全妳們。”
　　兩位詩人喜形於色。
　　眼巴巴看向了羅伊，就差他壹個答復。
　　羅伊只感嘆世界真是奇妙。
　　自己陰差陽錯，讓丹德裏恩失去了香草旅社。
　　他們卻又送上門來，提出歌舞廳的建議。
　　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嗎。
　　當然，他也樂於成全。
　　給大詩人和普西拉壹個美好的結局。
　　可歌舞廳這種創新項目是盈是虧無法預料，他得提高性價比。
　　“我還有個條件，兩位，”羅伊思忖道，“開歌舞廳沒問題，但每個月，至少得安排壹出關於獵魔人的詩歌吟唱，或者劇目演出。”
　　“我不會強行要求兩位去歌頌，可至少也要為獵魔人正名，為客人科普真正的獵魔人形象，妳懂我的意思吧？”
　　就算這部分錢虧掉，若能起到宣傳效果，也不算白費。
　　畢竟諾城作為北方的商業中心，對整個北境都有壹定的影響力，值得作為壹個試點。
　　貓鷲眉峰緊蹙，不解其意。
　　但蛇派三位大漢，卻若有所思。
　　想要復興學派，招收學徒，改善獵魔人的名聲，破除醜化其形象的種種迷信傳聞，確有必要。
　　當初在維吉瑪，弗爾泰斯特拒絕為獵魔人正名。
　　那麽就在諾城再試壹試吧。
　　丹德裏恩和女吟遊詩人相視壹望，燦然壹笑，
　　“諸位，我保證每個月，至少兩首新作品宣傳獵魔人的正面形象！如果反饋不錯，還會加大力度。”
　　“而且本人親自出馬編寫詩歌、劇本，效果絕對不亞於維吉瑪那出‘下水道屠夫傳說’。”
　　羅伊嘴角抽了抽，還能不能翻篇了？
　　搖了搖頭，他握了握金發美人的手，又重重拍了拍丹德裏恩的肩膀，“咱們馬上就可以簽署協議！”
　　說完，忽而又湊近大詩人，神秘耳語，
　　“丹大師，以後該收斂妳的風流勁兒，還有，保護好普西拉，別讓她再受傷！明白嗎？”
　　“嗯？”丹德裏恩藍色的眸子裏滿是疑惑，自己以前傷過普西拉的心？
　　管它呢！
　　歌舞廳要緊！
　　“如您所願，我發誓！”大詩人撫胸躬身行禮。
　　“等歌舞廳開業，”羅伊看了眼宛如璧人的壹對詩人，“我會送上壹首作品，希望到時候，普西拉女士能精彩地演繹壹回！”
　　“那就恭候諸位大駕光臨！”金發美人屈膝頷首行了壹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