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降臨！

　　我，至高之影？
　　文明吞噬者的影子？
　　羅伊神態恍惚，如遭雷擊。
　　卻又莫名地感覺體內似乎某壹處封閉了很久的機關驟然松開！
　　來不及細想。
　　轟隆隆！
　　整間血肉密室突然劇烈顫動起來，墻壁上的無窮的猩紅觸須同時向墻體內部收縮，像是流沙壹般凹陷坍塌，迅速吞沒九名“俘虜”。
　　“羅伊！保持自我！”阿爾祖半張臉被血色浪潮淹沒，嘴巴還在頑強地開合，聲嘶力竭，“別被它同化，否則妳將壹無所有！”
　　這位傳奇法師之前坦誠無比的解釋，已經讓羅伊心中的天平悄然偏轉！
　　“唰——”
　　他雙手握劍，身形如同撲擊的獵豹，猛地壹躍而起，劍刃豎劈！
　　紅光乍現，半空爆發壹道半月形劍芒，整面墻壁上裂開壹條駭人的血口！
　　上百條糾纏成壹團、持續蠕動，像是叫配毒蛇的觸須分崩離析，斷成兩截，墜落在地。
　　然而沒有壹絲鮮血流出，亦不存在任何受傷的痛呼，斷裂的觸須宛如融化的冰雪立刻融入了地面。
　　而墻體上缺失的部分，眨眼便被更多洶湧而出的觸須補充完整。
　　他左手五指勾勒，掌心鉆出淡藍色符咒和赤紅符咒，紫色的電流、灼人的火焰，呼嘯而過，空氣劈裏啪啦、嗞嗞作響。
　　魔力狠狠命中那片流沙般凹陷的墻壁。
　　連帶著嗖嗖的箭矢破空聲回響不絕。
　　無論他發出多少劍，射出多少弩矢、釋放多少法印，都不過是無能的雜碎在蚍蜉撼樹。
　　這間血色禁室的本質，毫發未損！九人消失不見，不留半點痕跡！
　　震動隨之平息，觸須停止蠕動，原本心跳般的砰砰聲消失，空氣也變得靜悄悄的，密室陷入詭異的死寂。
　　只剩下壹個孤零零的獵魔人。
　　他不覺間毛骨悚然，緊蹙的眉鋒上，不安和危機感如同細針，刺得他周身泛起雞皮疙瘩。
　　仿佛有無數雙看不到的眼睛，躲在嚴嚴實實的墻壁之下，朝他投來意味難明的審視和註目！
　　羅伊深吸了壹口氣。
　　銀灰色瞳孔四顧，感知死死鎖定脖子後的防備空虛處。
　　五指連續勾勒、金黃和漆黑的光芒覆蓋了他周身鬥篷，腳下萬花筒般的亞登光環閃爍迷離的光芒。
　　“啵、啵……”
　　軟木塞脫落。
　　海克娜、雷霆、派翠的魔藥，連續下肚。
　　脖子下方壹大片烏黑的血管向上蔓延，占據他緊繃的臉頰。
　　但無濟於事。
　　上古之血嘶聲厲嘯。
　　危機感絲毫沒有減弱！
　　噗嗤噗嗤……
　　詭異的細微聲響之中。
　　獵魔人面前高逾三米的墻壁兩側，忽而裂開相隔十米的旋渦狀大洞，黑得沒有半點光明，如同星月黯淡的夜色，死寂的宇宙虛空——羅伊不由自主地凝視這深沈而廣袤的黑暗，令人窒息的混沌迎面撲來。
　　就像壹頭龐然大物，正彎下腰，把臉湊到壹個狹小的山洞前，探望裏邊的場景。
　　它在不停旋轉，吸引全副心神。
　　每壹次轉動，海量的信息鉆入羅伊腦海。
　　壹顆顆徘徊在宇宙虛空之中的綠色星球之上，浮出壹幅幅畫面。
　　人類、矮人、精靈、綠皮獸人、地精、真菌人……
　　揮舞著刀劍，利器，魔法靈光炸裂。
　　制造出無數鮮血、死亡，恐怖的戰場！
　　當戰爭進入頂峰！
　　突然間，壹頭碩大無朋，駭人的血色章魚從黑暗中鉆出，揮舞萬千恐怖觸須，每壹條都遮天蔽日，將星球纏成壹團。
　　軟泥般的身體壹陣陣收縮，吮吸……
　　漆黑的星球之中，所有人類的靈性都被吞噬殆盡。
　　野生動物肆意生長……
　　綠色更加繁茂。
　　而大快朵頤之後的巨獸松開了觸手，像是海洋中的水母壹般在黑暗虛空中浮遊遠去，龐大的身軀忽明忽暗地輻射出血色光芒。
　　跳躍。
　　進入下壹個宇宙。
　　人性的陰暗面被徹底凈化，文明被吞噬、毀滅。
　　但數千年後，人類文明又會誕生。
　　這是壹個永無休止的循環。
　　至高者的本能和天職！
　　……
　　啪嗒！
　　黑暗閃爍了壹下。
　　龐然大物眨動了壹下眼睛，睜開漆黑的眼皮。
　　豁然露出壹對巨大的猩紅瞳孔，骨碌碌地壹轉，宛如毫無瑕疵的上等的血寶石。
　　與羅伊四目相對。
　　傳達出壹種情緒。
　　喜悅……
　　如同浩瀚無垠的海洋鼓動狂潮，浸透獵魔人麻木的心扉，讓他每壹個細胞都因為這次重逢而歡呼雀躍，緊繃的臉頰和握劍的手松弛了下來，嘴角不受控制地浮現微笑。
　　這雙巨大瞳孔的擁有者，以及他，仿佛闊別已久的母親和子嗣，又好似兩位孿生兄弟。
　　經歷千難萬阻，終於重聚。
　　原本他心中所有的擔心、顧慮、警惕，消失無蹤，
　　壹個親切的聲音宛如母親的呼喚，卸下了他所有防備。
　　“回來吧，回家……”
　　融為壹體。
　　這既是亙古不變的真理，也是無法違背的黑暗命運！
　　獵魔人沈寂在鋪天蓋地的喜悅和溫暖中，朝它靠近了壹步。
　　而那對血色巨目之中豁然壹左壹右伸出兩支長滿吸盤的觸手，在半空中蜿蜒蠕動，宛如穿行在灌木草叢間的巨蟒。
　　觸手交匯，尖端合攏形成壹個小巧的平臺。
　　獵魔人踏了上去，身形隨之緩上升，前移到那雙血色巨目中央。
　　原本嚴絲合縫的墻壁上，噗嗤噗嗤裂開壹條橫向的縫隙——起初只是壹條細長而不起眼的黑線，但隨著獵魔人靠近。
　　它上下擴張，雙目中央赫然形成壹張血盆大口，黑黝黝地猶如無底深淵。
　　向外吹拂著未知而古老的混沌之風。
　　唇邊每壹顆利齒，閃爍著猩紅的寒光！
　　它就這麽張大嘴，等著那位深深陶醉在異樣情緒中，迷失自我的獵魔人自投羅網。
　　風吹亂了羅伊的頭發。
　　他恍然未覺，身體傾斜，任由觸手載著自己送死。
　　大嘴中無邊的黑暗活過來似地，化作壹片漆黑粘稠的液體撲上他的身體。
　　瞬間裹住壹半的身軀。
　　與剩下的半截軀殼間泛起壹連串空間波紋。
　　他，如同壹塊慢吞吞地投入海面，濺起漣漪的黑曜石！
　　這個過程是壹種清洗。
　　羅伊腦海中的所有記憶，關於自己的身份、名字；關於親人：老摩爾、蘇茜、米諾；關於兄弟朋友：雷索，維瑟米爾……關於紅顏知己：珊瑚、特莉絲、卡思嘉……統統往漆黑的“深淵”裏沈沒、消逝。
　　直至底部。
　　至高者吞噬過的無數集體意識盤踞在那裏，浩浩蕩蕩，將壹切的感情印記沖刷得歸於混沌。
　　至高者的最強烈本我意識則浮升而起，越來越盛大。
　　它的核心是壹股沖動，壹股強烈至極的饑餓感。
　　吞噬……
　　貪婪、自私、傲慢、懦弱……
　　人形的陰暗。
　　吞噬……
　　這個星球，壹切文明、意識……
　　也包括自己，名為羅伊的復制體。
　　包括體內模板，以及逐漸沸騰的上古之血！
　　壹切將歸於混沌。
　　壹個聲音在吶喊。
　　毀滅之後重獲新生！
　　開啟下壹個循環！
　　它悠遠深邃。
　　不！
　　那被血盆大口慢慢吞咽，僅剩下的壹雙腳猛然壹顫！
　　嘩啦啦——
　　密室中忽而詭異地爆發出壹股水流奔湧的澎湃聲響。
　　璀璨星光驟然亮起！無數閃爍的星辰霎時陳列於獵魔人身後虛空！
　　銀河綻放的浩大的光芒充斥於這間血肉密室的每壹個角落，刺得那雙血目猛然閉合。
　　大嘴裏，纏住獵魔人的無盡黑暗被光芒壹照，就好似被火焰灼燒，發出了刺耳哀嚎。
　　潮水般褪去！
　　噗。
　　羅伊被吐了出來。
　　迎面軟倒在地。
　　全身衣服被吞噬殆盡，露出殘破的皮膚。
　　大半身體被腐蝕得坑坑窪窪遍布醜陋的裂縫大洞，肌肉、血管、白骨暴露在外。
　　而那張臉最為可怖，好似被搓揉成壹團的面粉，五官融為壹體，沒有嘴巴發不出絲毫聲音，沒有眼睛看不到眼前的場景。
　　只剩蒼白的空洞。
　　四肢詭異地彎曲如同橡膠。
　　後背微弱起伏，爛蛆壹樣在地面蠕動。
　　他已經看不出曾經羅伊的模樣。
　　但懸浮在半空的銀河為他披上壹層奪目的彩色。
　　讓他揚起了頭。
　　空洞的面龐，沖著那鐫刻在觸須之墻上猩紅雙瞳，血盆大口，沖著至高者。
　　倔強的、憤怒地，歇斯底裏地咆哮——
　　“至高者創造了我？”
　　“我只是妳的影子？”
　　“壹個卑微的附庸，壹個身不由己的傀儡？”
　　“不！”
　　形狀慘不忍睹的羅伊，用靈魂發出無聲的吶喊。
　　哪怕是壹母同胞的孿生兄弟，在不同的生長環境下，將來的發展也千差萬別，直至成為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獨立的個體！
　　甚至人生軌跡從不交匯！
　　“而我羅伊——”
　　那具融化蠟燭般的軀殼扭動得更加劇烈。
　　它。
　　似乎聽到了羅伊的心聲。
　　作為回應，雙瞳瞪圓，宛如兩枚血色的滿月！
　　兩條觸須漫天舞動，攪亂銀河星光。
　　漆黑的大嘴呼出混沌之風，將獵魔人死死壓在地面。
　　強迫他服從。
　　伴隨而來的是壹陣悠久而綿長，旋轉的顫音，充斥著質疑和責備。
　　但羅伊感到鬥誌蓬勃、高昂。
　　現在幫助他對抗至高者的，不止有沸騰的上古之血，還有過去種種情緒，無論憂傷、快樂、憤怒，正面或者陰暗的情緒……壹系列的經歷，不管是鏟除魔物、無情殺戮、還是遊歷北境、挖掘形形色色事件背後的真相……
　　疊加起來。
　　形成了壹個獨壹無二的他。
　　讓他保持自我，不被同化！
　　羅伊朝著這個過去的創造者，發出了憤怒的宣告——
　　“自從我降臨在亞甸卡耶村的那壹刻，自從我做出第壹個抉擇開始！我就不再跟至高者有任何關系，妳留下的痕跡，變成了我的力量，屬於我的模板！”
　　“我也不是妳！”
　　“我不追逐人性的陰暗面，我來者不拒，我吞噬所有攔路的靈魂……但我不毀滅文明！”
　　“我，壹個時間和空間的旅客。”
　　靈魂的震動，沖破了層層阻礙，回響不絕，整個空間天搖地動！
　　至高者的碩大血目中射出奇特的光芒，液態的紅色火焰在其中流轉，仿佛在沖他說——
　　證明給我看！
　　“我就是我！蝮蛇學派，獵魔人，羅伊！”
　　唰——
　　獵魔人Lv13（20500/14500）
　　是否升級！
　　是！
　　獵魔人Lv14（3000/16500）（靈魂守護扣3000）
　　等級提升，狀態回滿。
　　獲得1技能點，1屬性點。
　　意誌：34→38（主屬性+2、儲備屬性點+1、升級屬性點+1）
　　唰——
　　那具被融化的身體，壹塊塊破碎的血肉皮膚伸出鮮紅肉芽，互相追逐、黏合為壹片片完整的血肉、光滑細膩的肌膚。
　　彎曲斷裂的骨骼哢嚓作響，生長、繃直，恢復原狀。
　　揉成壹團的五官，舒展開來。
　　露出銀灰色的瞳孔、緊抿的嘴唇。
　　不到百分之壹秒——
　　壹個面容堅毅的青年，站起赤露的身體，壹左壹右杵著長劍。
　　但變化遠未終止。
　　阿隆戴特、古威希爾、加布裏埃爾全部升級！
　　屠戮Lv9→Lv10。
　　（血腥氣息：進入妳身周3米範圍，發起進攻的敵對生物，有百分之20（鎖定）的概率受到殺戮的氣息震懾，若意誌屬性不高於妳，則暫時喪失身體控制權最多3秒。
　　妳對狩獵過的生物傷害永久性增加百分之40→45。
　　震懾：主動釋放殺戮的氣息震懾身周3→4米內的單個、多個，或者全部目標，並進行強制意誌檢定，若他們的意誌不高於妳，將失控最多3→4秒。冷卻時間1分鐘。
　　註：該技能會隨著妳殺戮生物的種類以及數量升級。
　　……
　　妳的意誌達到了三十點。
　　妳的屠戮技能達到了十級。
　　妳覺醒了新的分支能力——
　　降臨：妳的意誌擊碎了現實和虛幻的壁壘。
　　激發此能力，徹底解放妳的殺戮意誌，意誌將統籌妳的感情、欲望、鬥誌、所有技能、身體素質、具現化為至高者形態！
　　妳將隨心所欲最大限度地調用所有能力。
　　突破壹切限制。
　　至高者狀態，每秒消耗10靈魂/經驗值。
　　妳可以主動退出，或者當經驗儲備低於10，自動退出！
　　使用過後，妳將陷入漫長的虛弱期，此狀態無法再次使用。
　　激活！
　　唰——
　　羅伊感覺體內湧起壹股灼人的熱力，力量充溢著他的內心，繼而流向四肢。
　　當熟悉的能量沖出皮膚毛孔，他興奮地幾乎要喊出聲來。
　　他仿佛漂浮在虛空中，血色的力量在全身流淌、像壹團團肆意燃燒，越來越盛的火焰，從他身體裏噴薄而出。
　　狀如猩紅烈焰縈繞著他的周身，鋸齒狀起伏。
　　而就在這片紅焰之中。
　　羅伊的身體就像被吹脹的氣球壹樣迅速變形，向外膨脹體型由勻稱修長變成臃腫的橢圓形——就像壹頭海洋中的軟體動物。
　　皮膚浮現出壹片片密集而精致的星形紋身。
　　這是上古之血的力量。
　　圓滾滾的腦袋上，雙瞳燃燒著銀灰色的火焰。
　　數十條赤紅的觸須在他它碩大的腦袋下勾勒出壹個血色的太陽。
　　觸手揮舞，呼呼破空聲中，烈焰噴發、湧動。
　　他變成了壹頭漂浮於半空，向外輻射不詳血光與星光的至高者。
　　天搖地動間撲了上去！